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苧蒛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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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昔日辉煌

  一品楼外,青山绿水,西湖边,景色自然美不胜收。水面轻风抚过,岸边小柳垂欢,淡淡的水雾在池边缭绕着,宛如人间仙境。
  一夜的春风无限,杨存直到日上三竿之后才迟迟醒来,又抱着可爱的姐妹花在床上嬉闹,听着她们说着以前的趣事,说着腥黄的话逗弄她们,看着初破处女身的姐妹俩含羞带嗔的模样,那真是人间一大享受。要不是昨夜风雨过度,杨存真想扑在她们身上继续享受这两个娇小可爱的软玉温香。
  直到下午,安巧终究脸皮薄,怕人家说闲话,这才羞答答的撒娇着要杨存起床。尽管万分不舍这个温柔乡,不过杨存想想也睡够了,这才不舍的在姐妹俩青涩的伺候中沐浴更衣,狠狠的伸着懒腰起床时,迎接的却已经是傍晚的晚霞了。
  一把摇曳的太师椅在轻轻的晃动,杨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闭上眼睛,享受着杭州城傍晚的清凉,尽管一身雪白的学士素袍显得风流倜傥,不过这懒洋洋的模样却多了几分懒散的纨绔之气,感觉倒是自在得很,起码连日以来这么清静的时日不多。
  “姐,我不想喝,好苦啊。”
  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安宁苦着小脸,雪白的小手捧着手上一碗散发着热气的烫药,少女今天一身素绿的花底小裙,尽管走起路来脚步有些蹒跚,但也像山里的小精灵一般别致得让人喜爱。
  “你乖乖点喝吧,汤药就是要苦才有效。”
  安巧在旁严肃叮嘱着,一身浅粉的小丝绣花裙区别了她和妹妹,不过即使一样的容颜、一样的身体,但此时她在温婉之余又有几分姐姐的严厉,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安宁破除处女之身后虽然仍觉得有些疼痛,但还是能下来行走,只是那踉跄的脚步实在叫人心疼,一出府,安巧就迫不及待跑到药店为她抓了一帖药。昨夜与妹妹一起共事一夫,但身为姐姐的她一直心疼着这个有点幼稚顽皮的妹妹,虽然妹妹今日神色里那抹娇羞与散之不去的媚喜令她既安慰又心酸,可到底是稚子新欢,她可不希望妹妹落下病根。
  “对,你就乖乖喝了吧,不然待会儿我可要收拾你啰!”
  杨存色迷迷的笑了笑,睁开眼,看了看身旁这对娇俏可爱的双胞胎姐妹花,昨夜的旖旎在脑海里二浮现,血液都有点忍不住升温。
  “知道啦。”
  安宁一脸委屈的嘟着嘴,粉眉微皱的吹了吹汤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乖,喝了不许乱跑哦。”
  安巧欣慰的笑了笑,只是看着妹妹那娇滴滴的语气,除了委屈之外,多少有些撒娇的意思,眼睛还不时偷看着杨存。安巧心里除了好笑之余,也明白妹妹已经长大成人,尽管昨夜是半推半就,但一夜欢愉之后,她也清楚自己以后就属于了这个男人。
  安巧本来就贤慧得很,也在意自己和妹妹的身份,尽管杨存不曾把她当丫鬟看,但她懂得主下有别,更不能在外人的面前丢了国公府的面子,所以她今天一天都教导妹妹不许任性,也教妹妹要学做丫鬟做的事情。少女啰嗦起来也满可爱的,杨存倒是乐得她将妹妹教得听话一些。不过安宁可就苦了,破除处女身后连个两人世界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铺天盖地的教育,这耳朵快要听出茧不说,姐姐嘴里那些言行举止的规矩更让她听了都觉得胆寒。
  “爷,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现在的安宁可没有之前的活泼模样,在姐姐眼皮底下乖巧得很,似乎在这赏景不太适合活泼的她。尽管从处女之身毕业后行动不便,但小家伙还是觉得很无聊。
  “快了,再一会儿就好。”
  杨存哈哈笑着,眼泪可都要掉下来了。这安巧看起来柔弱得很,可管起妹妹来比管女儿还严厉,实在有趣啊!
  就在三人有说有笑的时候,楼梯处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声音密集而且有力,一听就知道是一大群人,安巧连忙拉着妹妹一起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站在杨存身边,安宁尽管疼了一下,但还是听话的站了起来,毕竟在府里她们是丫鬟的身份,哪有可能主人见客,丫鬟坐在旁边?那也太不规矩了。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只见王动迈着苍劲的脚步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十几名或老或少的男子,一群人行色匆匆又显得欣喜异常,上前以后,王动有些激动的跪了下来,恭敬的拱手说:“少爷,老奴回来了。”
  “末将,属下……参见公爷。”
  身后一群老老少少都难掩兴奋之色,好奇而又激动的打量着杨存,回过神来也马上跪倒在地,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诸位叔伯快请起!”
  杨存连忙起身,二将他们扶起之后微笑着说:“诸位叔伯可都是我国公府的老臣啊,有的追随先父征战沙场,有的与我爷爷虽说是主仆之名,却是兄弟之实,文敬乃是后辈,哪担当得起诸位的大礼啊。”
  “我杨门敬国公府后继有人了!”
  一些老人说话的时候已经是泣不成声:“鸣成老爷泉下有知也该安息了,少爷啊!您幼年就随世外高人静修,可知这些年来我们这些老东西日盼夜盼,这可总算把您盼回来了。”
  王动与这些老家臣都很熟悉,回忆过往,没一会儿就一个个老泪纵横。这杨门三公里,十几年来最落魄的就是这座香火凋零的敬国公府了,过去江南杨家是何等风光,说起敬国公府谁不肃然起敬?十几年了,人走的走散的散,好不容易才把这府里的继嗣者盼了回来,让他们一时欣喜得泪如雨下。
  杨存连忙赐座,安顿好之后,姐妹俩如同穿花蝴蝶一样——为这些老家臣们上茶,杨存陪着他们闲话家常,问一些其实自己都不知道的过往风光,这倒是唤起不少老家臣的心事,一个个摇头叹息之余又满怀憧憬。岁月如刀,一些捱不住的人已经追随先主了,现下虽然齐聚一堂,可又哪有曾经的谈笑风生?
  夜落星稀,这时安巧在一旁柔声的问:“爷,要不要准备晚膳?”
  或许是被这群老人所感染,不只是安巧,就连有点大剌剌的安宁都神色一柔,心里隐约懂得一种叫归属感的东西。安宁在这倒了大半天的茶,不仅没抱怨撒娇,反倒勤快得很,一口一句爷爷的叫,让这些老人们惆怅之余也纷纷夸这两个丫头懂事,还说杨家的通房丫鬟就得像她们这样乖巧,倒是让她们两个脸红成一片,羞答答的不敢回话。
  “嗯,准备吧。”
  杨存被他们的话所感染,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沉重,也有种说不出的使命感。
  一品楼里就有杭州城内最好的厨子,花园内摆下数桌酒席自然不在话下。桌子这刚摆好,上好的酒和美味的菜肴就如流水般端了上来,宴请的全都是府里的老家臣和他们的家眷,自然也少不了一些追随长辈而来的青年。
  尽管一开始还有些拘束,不过酒一下肚,原本的惆怅不快也变成豪情万丈。
  主桌上,一位与王动一样年老的老将颤抖着站了起来,手里捧着酒杯激动的说:“少爷,老头子敬您一杯!”
  “老爷子快坐下,一家人不必拘礼!”
  杨存也连忙端着酒杯站起来。
  “爷爷,您不能喝酒!”
  就在老人举杯要饮的时候,旁边“哗”的一下冲出七、八个年轻人,一把就架住老爷子,并夺走他手上的酒杯。这群年轻人个个高大结实,为首的是个八字胡的中年人,此时略显生气,又小心翼翼的说:“大夫不是吩咐了吗,您心火伤肝,切不可饮杯中之物。”
  “你们别管我!”
  老爷子牛脾气一上来,尽管看得出他对晚辈的孝顺相当欣喜,但还是眼一瞪胡子一吹,没好气的说:“这么好的日子不喝一杯哪行啊,老头子就算喝完这杯就追老爷一起走也值得,把酒给我。”
  “这……”
  中年人顿时一脸为难,看得出来他是孝子,不敢违逆父亲的意思,只能一脸苦笑转向杨存,把这问题丢给他:“少爷,您劝劝家父吧,家父年轻时豪饮无节制,现在大夫已经严正警告他不可再饮这杯中物了。”
  “这是周印。”
  王动在杨存旁边小声说:“老爷子以前是追随你爷爷的持剑大将,最高做过军内的先锋,鸣成爷在世的时候都得敬他几分,您可要小小心点。老爷子脾气大得很,虽说早就不从军了,不过告老还乡以后也混得风生水起。不管徒子徒孙还是自己的嫡系子孙一个个都调教有成,从军从武者如过江之鲫,也算是光耀门楣。”
  “老爷子,您先别急。”
  杨存心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再一看周印身旁的子子孙孙们个个高大结实,青筋暴起且脚步扎实,就知道这一家子的厉害。马上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别冲动,半开玩笑半严肃的说:“您老啊,这高兴的日子是得喝一杯,不过可不能抢了年轻人的风头。您看看,就您老这子孙满堂,难道不给年轻人一点露脸的机会吗?”
  “哦,老头子鲁莽了。”
  周印一听,立刻呵呵一笑,态度软化。这话可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这从军者多少马革裹尸,有几个和他一样子孙满堂又个个孝敬?
  那一生的赫赫战功在老人家眼里可远不如这些孝顺的子孙来得值得炫耀。
  “属下周默台代家父敬少爷一杯!”
  中年男子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夺过老爷子的酒杯一饮而尽。
  “敬少爷一杯!”
  周家子弟连忙也找碗或酒杯装满,恭敬的一饮而尽。
  “好!”
  其他老人一看,除了羡慕之余,似乎也缅怀曾经的青春岁月,见杨存与他们一饮而尽,纷纷发出叫好声。
  “一杯哪够,你们看少爷都喝了,你们还得自饮三杯!”
  别看周印吹胡子干瞪眼的,不过眉梢上的喜意和说话的嗓音还真是有炫耀的味道。
  “是是,家父所言甚是。”
  周默台连忙装满将酒杯,和子弟们又一起敬了杨存三杯之后,千叮咛万嘱咐老爷子不可饮酒,这才和老前辈们二告辞,回到他们的桌子上。
  “周老兄,带这么一大群人是来炫耀的吧!”
  王动在旁呵呵乐着,终归是老兄弟,马上不客气的戳穿周印的牛皮。
  “哈哈,带这些小家伙出来见见世面!”
  周印也不恼怒,反而更开心的笑着,意气风发的对杨存说:“少爷,当年老头子就是替老爷子当守卫,如今咱们国府要入宅了,那门面可不能寒酸啊。我这堆儿子儿孙别的不行,腿脚上的功夫可比我当年厉害多了,您看上哪一个,到时候全送进府里去看门,好让这群兔崽子记住咱虽然姓周,但骨子里可是姓杨,就连那条命啊都是姓杨的。”
  “谢老爷子了!”
  杨存连忙拱手道谢,这周印几句话虽然粗糙,但那话说得却是很得人心,看得出来他说的可不是场面话,如今敬国公府重开大门,这些老人家可比自己还高兴。
  “周老哥,您这说得就不对了。”
  这时,一旁有个花甲老叟也不甘示弱,起哄道:“就你们姓周的有能耐?跟你说,我们老张一家子人也多,少爷肯要的话,咱把孙子送去洗马桶也行。再说你们那腿脚功夫什么的行不行啊,你就拿个剑还比较像样,真要干守卫的话,你有我老张家的能耐吗?”
  “张达,你找碴是不?”
  周印一听不爽了,顿时瞪了他一眼。
  “妈的,不服,手底下见真章!”
  名为张达的老爷子看似瘦弱,这一站起来也高大得很,一边橹起袖子还一边兴奋的说:“十几年没跟你打过了,现在你老了我不欺负你!随便叫你家一个兔崽子出来,看我打得他哭爹喊娘。”
  “我哪老了,你就比我小六岁而已!”
  周印老爷子也不爽了,立刻拍起桌子一副要和他大打出手的架势:“告诉你,老头子现在每天起来蹲一个时辰的马步、两个时辰的练剑从没间断过。现在老子亲自会会你,告诉你,待会下手没轻没重你可别怪我。”
  “来啊!”
  看两个老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的时候,其他人一看事态不好,连忙一拥而上把他们抱住,一边苦苦劝和,一边又无奈的苦笑着。这两位事主过了这么多年,脾气怎么还这么火爆啊。
  “少爷,这是张达。”
  王动噗嗤一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说:“张达小时候在庙里当武僧,以前香火不济就出来干那抢劫的事,虽然功夫不错,不过佛性还在,没怎么伤人姓命,只是有一次倒霉,劫到咱们鸣成爷出门散心,被咱们老爷揍得一个多月下不了床,后来看他年纪轻轻功夫不错,老爷就把他接到府里当了府里的护卫。”
  “这一晃多少年了……”
  王动触景伤情,不免叹息一声说:“当年他的功夫很多还是老爷亲手教的,鸣成爷去沙场的时候他没军籍去不了,就为了这件事,老张愧疚一辈子……”
  “两位别冲动啊!”
  杨存可没空细听这些故事,眼看着这两位德高望重的大佛快打起来了,连忙上前劝说:“你们都这把岁数了,何必打打杀杀!这万一要要是伤到哪儿可就不好了,咱们还是喝酒吧!”
  “少爷,您让着点。”
  周印气呼呼的说:“让我揍这毛头小子一顿,我就不信这小子老了还能成精!”
  “来啊,我怕你啊!”
  张达也被一众人马紧紧架住,但依旧吹胡子瞪眼的说:“告诉你,要不是怕你老了捱不过,我早就揍你一顿了。还什么杨府第一高手呢,那都是老爷给你面子,他要是肯让我动手的话,这名号哪有你的分?”
  敢情这两位也有争宠的过节啊!杨存这才恍然大悟,当年的国公府可不像现在这么落魄。府里的高手能人不少,年轻人谁不是心高气傲的?这第一高手说穿了就是保安队长的称号,不能当钱花也不能当饭吃,可就是碍不住这些人有兴趣。
  虚名嘛,国公府的保安队长拿来说嘴好像也有点分量。
  “两位、两位!”
  杨存一边想还得一边劝架,看着两个火药桶谁都不给谁面子,自己身份高又是晚辈,不方便摆架子,顿时无奈得很。这时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急中生智,说:“要不听我一言吧,这张家的功夫厉害还是周家的功夫厉害,一下子就见分晓。”
  “少爷有何高见?”
  两个老人家虽然闹得大眼瞪小眼,不过也不好意思不给杨存面子,这会儿虽然都还在气头上,但总算安分一点。
  “要不然……”
  杨存环视了一眼围起来劝架的年轻人,有些狡黠的笑了笑说:“要不然两老就各自指名一位得意的弟子比一下武,点到为止,既能分个高下,又能助一下酒兴,可好?”
  “这……”
  两人没想到杨存会出这样的主意,顿时有点犹豫。
  “好主意!”
  王动脑子一转,立刻在旁叫好起来,笑呵呵的说:“周老和张老调教出的门徒肯定身手非凡,叫这些年轻的亮亮相,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是不是?”
  “就是,让我们看一下周家和张家的功夫谁比较厉害。”
  这话顿时得到所有人的附议。开玩笑,看两个老头子在这里打架,这要是闹着玩的话还可以,真打起来的话,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还了得!
  两个牛脾气的老人都稍微安分一些,在其他人的劝说下,两人都默默的嘀咕了一会儿,彼此大眼瞪小眼,心里也不服气。招来家人商议一阵子之后,张达马上上前一步,满脸微笑的说:“少爷,您看看我张家人的功夫,就知道这周家的敢不敢应战!”
  “说什么屁话!”
  周印顿时恼火,手一招,严声的说:“默台,教训一下这些不长眼的东西!不过拳脚分个高下,你可不许丢了咱周家的颜面。”
  “且慢!”
  张达冷笑一下,挥了挥手说:“咱们周张两家谁没有个得意兵器啊!既然分个高下,你还不如直接亮家伙,手底下见真章得了。”
  “依你!”
  周印老火中烧,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杨存可傻眼了,没想到这两位的脾气居然火到这种地步。不等自己反应过来,两位老家臣已经拉来年轻一辈的嘀咕起来了。周围的人也都以为这是杨存默许,马上就收拾起东西让出一片空地,准备看一下这场杨家内部的地位之争。
  “在下周默台请教了!”
  周默台看了看老父,神色一冷,走上前来,拱手行礼时,手持一把纹龙雕成的长剑,虽说是老父一时气话,可这关系到周家的名声,他可不敢有半分大意。
  张家这边磨蹭了一会儿,张达一直拗着性子,无奈之下才走出一位年约三十的中年人,手持一把精纯的双持长拐,朝他拱手,略显客气的说“”不才张明远,领教默台兄的高招了!““来吧!”
  周默台点了点头,马步一蹲,顿时烟尘四起,引来一阵叫好声。
  “得罪了!”
  张明远虽似不愿,不过也不敢小觑,怒喝一声,双拐如穿花般在手臂上翻舞,虎步一踏更是威武生风,虽然不像周默台那样高大,可这立地一喝,那气势也是令人不敢小戏。
  “这张家与周家后人可真是人中龙凤啊!”
  王动眼前一亮,赞许的点了点头。
  “世兄小心了!”
  周默台满面严谨,怒喝一声,身形先动,只见他踏步快如莲花,高大的身躯一动,却灵若毒蛇,手里的剑花舞动得像是水银泄地,一动之间,四丹之境真气暴走,身形之快宛如海市蜃楼,快得叫人无法捉摸。
  “好剑法!”
  张明远顿时眼神一紧,在大吼的同时脚下一沉,借势朝他冲了过去,手里的双拐顿时舞得暗无天日,身势一沉,猛然向前一攻,怒喝之下气势全出,赫然是不让其右的四丹之境。
  短兵相接下,两人皆心有余悸,在这江南之地上,竟然有两位四丹高手狭路相逢,招数的灵巧暂且不论,这内力深厚的一记碰撞直叫人胆颤心惊,“砰”的一声,就像大地震裂一般,那无比的力量直叫人心寒,就连张达与周印都不曾达到这么高的境界。而眼前这两位新一代的当家竟然同时修得此境,老辣而深沉的力量着实叫人心惊。
  “世兄好功夫!”
  周默台后退数步,战意一起,原本的敷衍也尽然消失,满脸严肃的看了一眼张明远,怒喝一声后一跃而去,身形快如闪电,高大的身躯此时显得灵活无比,伴随着无数的剑花,叫人惊艳又惧于其闪闪寒光。
  “好剑法!”
  张明远眼里一肃,暴喝一声之后,双拐舞成无数圆月环绕其身,毫不畏惧的冲了上去。
  随着砰砰声响,兵器碰撞的火花顿时四起,两人之间的缠斗可说不分上下。
  剑花之舞,双拐之灵,老练的招数对抗下竟是不分轩轾。两个高大的身影不动如山,动如脱兔,在一阵炫目中,竟然缠斗得不分你我,速度之快,叫人不禁揉干了眼睛也难以捕捉到他们的身形。
  “这、这小子……”
  在旁观战的周印顿时傻了眼。自己儿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身手了?不只是他,张达同样目瞪口呆,自己的儿子平时孝顺谦虚,但什么时候把武功都练到这分上了居然也不告诉自己。
  缠斗一阵,双方竟然不相上下,刀法与拐战的精髓竟已然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原本两位新一代的家主不过想敷衍一战孝敬老父,可到了这一步,凶性都被激起,即使不是不死不休,但谁都不愿意在这一战中落败。何况此时是棋逢对手,修身养性那么多年,遇见与自己不相上下的高手,享受战斗的喜悦让两人越来越谨慎。
  “世兄小心,愚弟不客气了!”
  张明远接了一招连退几步以后,满身大汗的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的神色,猛喝一声之后,身形蹴地而起,手里的双拐顿时如万千毒蛇一般朝周默台的胸口攻去。
  “好招,看我的!”
  半空中的周默台也哈哈一笑,身形一转,手里的长剑舞起无数银光,剑花像是无所不在的金莲一样处处绽放,充满寒气的光芒朝他杀了过去。
  兵器的碰撞,爽朗的笑声,不知不觉已过半炷香的工夫,二人杀得汗水淋漓。
  不光是两位老人,就连其他弟子也为之震惊,这么绝强的功夫是何时练成的,竟然没人说得出来。周印和张达更傻了眼,他们年轻时可不曾有儿子这么好的功夫,自问就连现在,他们也不知道子孙何时练出这么可怕的身手。挑起这场争端的两个老家伙此时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身手真强!”
  杨存全神贯注的看着,不由得感慨一声。这两人一直深藏不露,谁知道一出手竟然如此高强。杨家到底是数百年的家族,光看着他们,就可想而知昔日国公府是如何高手云集。
  “这样打下去不太好吧……”
  王动在感慨之余,却是一脸的担忧。
  杨存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如今之宴是为了重新集合国公府门下的家臣,照他们这个打法,别说是周张两家分出胜负,可能两个新任的家主战得酣畅淋漓很是痛快,可是他们属下人马却结了冤仇,甚至可能会产生内部隔阂,这断然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局面。
  “世兄,小心了!”
  周默台打得脸上的神色越来越严肃,直到一剑灵蛇吞花探空的时候已经按捺不住,原本还小心翼翼点到为止,可现在退了一步,马步一扎,顿时四周剑花若旋,闪着无数寒光朝张明远杀了过去,速度竟然比之前又快了几分。
  “终于肯拿出真功夫了!”
  张明远虎吼一声,浑身一震,真气顿时拔地而起。
  双拐旋转的同时也毫不畏惧的冲了上去,怒喝之下,双拐舞得如同水银泄地一般,顿时风沙四起,随着漫天的杀气铺天盖地迎了上去。
  “啊!”
  人群被这股气势吓得纷纷退后数步,响起一声声的惊叹。好家伙,刚才那些猛烈的缠斗双方居然还有所保留,这两位新一代家主实力之深,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即使是传授他们剑术与拐法的周印和张达此刻也都瞠目结舌,吓得说不出话来。要知道他们修炼的剑术和拐法都是源于军中,自然不可能与那些江湖大派相比,虽然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可论起什么心法路数,始终落于下乘。而周默台和张明远竟然能潜心修炼到远超过他们的地步,这样的事实令二人既震撼又倍感惊讶。
  刹那间,身影电光火石的闪现之间,空中的人影若隐若现,剑花与拐杖的碰撞下,空气中像是一条毒蛇与猛虎激烈的缠斗一样,一招一式无一不是凶狠伶俐,几乎将各自兵器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剑的灵活轻巧、穿刺挑撩。拐的势大力沉、挥砸舞击,无一不是发挥到极致!
  “世兄果然好功夫!”
  周默台咬着牙,已经满头大汗了,连番的缠斗之下自己已经使出看家本领,却连一点上风都占不了!
  “你也不赖!”
  张明远也开始气喘吁吁,手里的双拐招架他的剑刺十分吃力。
  本以为自己动真格的会为家父赢得喝采,谁知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对手。
  两人在院里一直缠斗不休,所过之处几乎一片狼藉,众人除了惊叹之余,都开始担心这样斗下去会两败俱伤,张达和周印原本也是一时之气,眼看都打到这个地步,做爹的哪会不担心啊?可老人家性子都有点倔强,谁都不肯先开口喊停,死要面子,怕一且这样做就落了下风。
  “行了!”
  杨存将所有人的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斟酌时候到了,立刻横喝一声,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形快如闪电掠过身前众人加入战局。
  电光火石之间,周默台和张明远都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一阵几乎不亚于二人的力量袭来,真气之浑厚甚至隐隐略胜几分,顿时让二人大吃一惊。他们本能的握着兵器攻去时,杨存连忙身形一转,一脚踢开周默台那闪着寒光的宝剑,手掌顺势伸出,用一种绵软的力量牵着势大力沉的拐棍,往前一引之后牢牢抓于掌、也。
  “未看清是少爷,属下得罪了!”
  周默台待看清来人,慌忙停下攻势,单膝下跪,拱手行礼。
  “少爷好手法!”
  张明远也连忙请罪,只是脸上多少有些疑虑。因为他想不通刚才杨存到底用什么手法卸去他拐上的千钧之力,让他一瞬间产生像是击打在水面上的无力感。
  “两位世兄,子敬冒犯了!”
  杨存连忙把手上夺下的拐双手奉还给他,又拱手谦虚一番。
  “你们这两个兔崽子也不先看清楚,万一伤到少爷怎么办啊!”
  周印和张达这才回过神来。两人纷纷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跑过来,不分三七二十一就先痛骂一顿,一时也忘了追究自己儿子的功夫什么时候高到那个地步,当然也忘了可以拍一下杨存的马屁。
  周默台和张明远环顾四周,连忙惭愧的低下头认错。此时的院内到处破破烂烂,其他人已经躲得远远的。两人这一打不仅把整个园子都打坏了,原本的酒席也被砸毁,地上都是桌椅的碎片和碎盘子。
  “好了好了,您老别生气了。”
  杨存连忙把这两位瞪着眼,似乎快要断气一样的老人家安抚一顿,又在他们面前夸赞起张家的拐法和周家的剑法,直把他们夸得飘飘然的,这才劝住他们两老的火气。
  王动招来下人赶紧收拾一下,不过这么一闹,这晚宴到了高潮,也差不多要结束了。杨存——接见前来拜会的老家臣后,也赶紧安排他们先休息,直到快近午夜的时候,才总算有了喘一口气的工夫。周默台和张明远带着一群子孙也搀扶着两位老人回去休息了,不过看得出来他们临走时仍有些意犹未尽。或许是见识杨存不亚于他们两人的内力后,说起话来越来越恭敬,与之前那种敷衍和客套不同,而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送走宾客回到后院的时候,安巧和安宁姐妹俩已经乖巧的在亭内准备茶水给杨存解渴。杨存开心一笑,看着娇羞动人的一对小宝贝,心里顿时有点发痒。不过此时王动也跟在身后,不能上前去占点便宜,只能喝了口茶后嬉皮笑脸的说:“真乖。”
  “少爷。”
  小姐妹现在也习惯这个称呼,被杨存这副放荡的模样挤眉弄眼,又有王动在一旁笑而不语,当然不好意思轻垂着头了。
  王动虽然年纪大了,不过从以往就十分识相,碰到这种时候,一般都会远远走开,不影响在他心中所谓杨家开枝散叶的事。在他看来,这香火问题可比什么读书练功重要多了,毕竟敬国公一脉的人丁实在稀薄得可怜。可这会他却笑呵呵的站在一旁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倒是让杨存有点纳闷。
  “王爷爷,您品一下这茶。”
  安宁也连忙替王动上茶,毕竟这府里除了杨存之外,就这位老人家最有发言权。虽然他表面上古板严肃,但在主下有别方面却特别讲规矩礼数,不过一看杨存没把她们当丫鬟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实上,王动所做的任何事都顺着杨存的心意。
  “乖。”
  王动呵呵笑了一下,捧起茶抿了一口后,若有所思的问道:“少爷,这周张二家可是人才济济啊。这么多年过去,也已经是一地大族,更难得的是周印与张达二人依旧对我国公府忠心耿耿,真是可喜可贺。”
  “动叔,你可不是这种说话说一半藏一半的人啊!”
  杨存与他对坐下来,顿了顿又说:“最起码你应该不喜欢在我面前卖弄吧。”
  “动叔、少爷,你们先聊。”
  安巧最为懂事,一看两人在聊正经事,连忙拉着妹妹道了个福就告退了。
  “这两个丫头满懂事的,不丢我们国公府的脸。”
  王动一看她这举动,顿时赞许的点了点头。
  “好了,有话您就直说吧!”
  杨存眯了眯眼,忍不住叹了口气。
  “您不也看清楚了吗?”
  王动神色有几分郁闷,苦笑了一声说:“周印和张达已经老了,即使他们对国公府依旧忠心,可现在的家主却是他们的儿孙。这些人哪还记得以前府里对他们家的恩惠?先前这一出,我看即使这些老人家依旧忠心,想招回我们国公府的旧部恢复昔日的辉煌,难啊!”
  杨存叹息一声,王动已经说得很含蓄了。如今各家掌权的人已经世代交替,老人们虽然回来齐聚,也依旧对国公府忠心耿耿,可毕竟他们年事已高,有些事不得不考虑一下子孙们的想法。就如同周印和张达这样,虽然在家依旧一言九鼎,可年老的他们也不能不顾子孙的意思而一心一意重回国公府,贸然破坏脱离国公府多年后家族的安宁生活,而且其他各家更持着观望的态度。如今想招回各家臣,看来还需要自己拥有能让他们重新附属的实力。
  “您怎么看?”
  杨存哪会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敬国公府,三国之列的头衔何等崇高,可如果真的当一个虚名的国公,别说王动伤心,祖上不安,连自己都觉得不甘心。
  “我会继续劝说他们。”
  王动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说:“少爷,很多事还得请您自己想办法,王动老了,帮不了您多少。”
  “谢谢您了,动叔。”
  杨存顿时沉默了,或许自己太颓废了,甚至于对光复敬国公府的想法自己都没眼前这个老家臣那么热切。
  “对了,还有。”
  王动沉吟一下,徐徐的说:“这安家姐妹的事我已经联络一帮老兄弟商议一下。安伯烈的事情可大可小,毕竟只发生在地方上,还没有闹到京城去,说起来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由我们国公府出面,自然可以大事化小。相信江南的人会卖我们这个面子,您看……”
  “麻烦您了。”
  杨存心情顿时松了一下,这些时日总算有一个好消息了。
  “嗯,这事周印和张达也知道。”
  王动轻轻的咳了一下,站起来轻声的说:“毕竟只是地方上的小事,我们国公府插手也太小题大作了一点,我现在与他们商议一下吧。现在这两家在地方上也有头有脸,让他们出面比较妥当,起码不会让外人以为少爷一回来就徇私枉法。”
  “您考虑得对。”
  杨存沉吟着,点了点头。
  “那老朽就告退了。”
  王动很有规矩的鞠了个躬,面带几分严肃的退了下去。
  临行的时候看着杨存,愣了一下,或许他也想起曾经伺候杨家老太爷的日子吧。
  星稀月明,一品楼的灯笼也暗淡许多,夜已入深,微风袭来难免有几分凉意,杨存坐在亭子前发呆一会儿,忍不住也打了个冷颤。这时,身后一阵细微的小脚步轻轻走来,一件带绒的披风轻轻披上,一阵暖意让杨存烦躁之余突然多了一丝美妙至极的安宁。
  “爷,您还不睡吗?”
  高怜心素面朝天,轻雪素服,略带心疼的看了看杨存脸上抹之不去的惆怅,开口轻唤,柔音撩人。
  “你呢,怎么也不睡?”
  杨存转过头来看着这月下如仙般曼妙的美人儿,心疼的抓住她有些发冷的小手揉了揉,轻声的说:“这夜里都凉了,干嘛不多穿点。”
  “我……我不冷。”
  高怜心顿时俏脸一抹红润,又羞又喜的低下头来,任由杨存把玩她那柔若无骨、纤细白晳的小手。男人手掌的温度让她心里一颠,一时之间浑身都有种说不出的酥软。
  “有什么事吗?”
  杨存轻轻问了一声。这连日的相处,自然清楚她和张妈妈都是那种生活极有规律的人,在府里同行的时候为了避嫌,倒也不常露面,这时突然过来找自己,不可能是一时失眠吧。
  “妈妈让我来和您说一声……”
  高怜心犹豫一下,还是怯怯的说:“这几天妈妈的身子不太好,恰好我祖父昔日的同门在这杭州城外的山里隐居,我们想前去拜会一下,顺便为妈妈的老病根找个方子,可能要花上好几日。”
  “嗯,我陪你们去吧。”
  杨存沉吟了一下,这才开了口。
  “啊!”
  高怜心顿时有点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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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9-11 17:56 #33樓 引用 | 點評
苧蒛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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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龙池之恶

  杭州的中午,阳光温暖得让人昏昏欲睡。西湖边一家小小的酒家,玉皇山下比较偏僻的郊外,酒家的老板早就已经趴在桌上昏昏欲睡了。这个时候很少有人会来游玉皇山,更何况是到他这么偏僻的地方来,生意不好,整个人更没精神。
  就在店老阁想在梦里与美人相会的时候,马蹄沉重而又缓慢的声音慢慢传来,店家立刻打起精神,一看那乡村小道上竟然有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慢慢驶来,连忙擦了擦脸,走上前堆着笑说:“客官,要不要休息一下?小店可是有拿手好菜,这时候吃点饭、喝点小酒、解个馋最好。”
  “公爷,要不我们休息一下吧。”
  这时马车上的帘子慢慢打开,一张美得令人惊艳的容颜一下子就让店老板的魂魄都没了。
  “嗯,歇一下脚吧。”
  马车之后紧跟着一匹浑身棕毛雪白的高头大马,马上一个青色素衣的年轻人已经面露倦色,玉面如雪,身姿坚挺,是杭州城里不可多见的美男子。
  “好的,您店里请。”
  店老板这才从这惊艳的容颜里回过神来,本能的吞了一下口水之后,连忙搬起凳子并擦起桌子。
  高怜心一身鹅黄色的长裙,丝绸的柔软衬托着身材的婀娜美妙,虽是素面朝天,但那仿佛画里天仙一样的容颜美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叫人不敢直视。
  在她的搀扶下,张妈妈这才颤抖着走了下来。老妈妈此时脸色有几分苍白,整个人显得有点无神。
  “张老板,先坐这吧。”
  杨存先行下马,将凳子椅子归整好,这才和高怜心一起扶着张妈妈坐下。
  “公爷,您这是折煞老身啊。”
  杨存的礼貌与随和令张妈妈有点惶恐。
  “好了,都是一家人,别说那种客套话。”
  杨存将她扶下来以后,这才朝着店家喊道:“老阁,有什么拿手菜快点烧上来!”
  “好!”
  店老板顿时眉笑眼开,冲着这三人打扮,一看就知道是有钱的大户。
  这家小店平时都是些过往的走夫贩卒或是猎户乡民吃便饭的地方,好久没看过这种大主顾上门了。
  不过这种乡野小店自然不可能和城里酒楼一样准备那么多膳食,说是拿手菜,其实端上来的时候又显得有点寒酸,不过是一盘青菜炒鸡蛋,一盘普通到极点的蒜薹炒腊肉,杨存一看,顿时眉头皱了皱问:“店家,还有别的拿手菜吗?我家老妈妈身体不太好,不能吃这些油荤的食物,有没有清淡点的?”
  “有有有,客倌您稍等。”
  店老板何等机灵,一看杨存的样子就知道今儿个就算菜价有点贵也没问题,立刻眉开眼笑,连忙跑到旁边的小河边捞起几个悬挂的竹篓。
  几个竹蒌里装的都是活蹦乱跳的海鲜,店家拿上手还没来得及推销呢,这时一个穿着破烂蓑衣、将全身包包得密不透风的男人走了过来,声音低沉而又嘶哑的问:“老板,还有素面吗?”
  “哦,是你呀,素面有,不过得等一阵子。”
  店老板一看来人,不冷不热的“哦”了一下,努了努嘴,示意他到角落那边的位置坐下,明显不希望这名不速之客打扰到他的贵客。他眼神里略带轻蔑,语气简直像是打发乞丐一样。
  “龙池……”
  那道声音刻意装得嘶哑而又古怪,可是听起来却又那么清晰,杨存不经意的一听,顿时愣了一下,脑子灵光一闪,立刻回头喊了一声。轻轻的一声,高怜心愣了一下,似乎是回想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张妈妈苍白的脸上则是僵了一阵,疑惑的看了龙池一眼,又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是你!”
  这时蓑衣怪人也浑身一僵,微微拿起一直遮住脸的斗笠,斗笠下赫然是龙池那张半边都是图腾的怪脸。凭良心说,如果不是这些古怪的东西,他绝对算得上是美男子。不过如今不管再怎么看,尽管依旧俊美异常,但他身上那股怪异却总让人感觉有些不安。
  “去去,别装熟,赶紧一边坐去,面马上帮你烧!”
  店老板一开始没注意到两人的话,这会儿一看龙池一直盯着杨存看,深怕这家伙会打扰到自己的财神爷,立刻不耐烦的挥着手。
  “你怎么也来这儿?”
  龙池脸色略显犹豫,毕竟杨存的身边还跟着两个人,也不知道方不方便说话。对高怜心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挑逗男人荷尔蒙的柔媚,他竟然视而不见,甚至在眼神一扫而过的时候连半点触动都没有。
  “我有事过来一趟。”
  杨存说话的时候,指着旁边的空凳说:“相请不如偶遇,要不中午就一起吃吧。”
  “咦,你们真认识啊?”
  店家过来的时候一脸吃惊,不过还是赶紧拿着他的河鲜一个劲的说:“这位公子你看,我这的河鲜可都不错,有大草鱼、河虾还有河蟹,全都是今天早上刚抓上来的,有病的话熬点粥喝,那可是大补啊。”
  “全做了吧!”
  店老板的殷勤有点啰嗦过头,杨存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眼看着龙池一脸犹豫,立刻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笑呵呵的说:“没事,都是我家里人!这是我的内人,这位是我家的长辈。”
  “公子好。”
  高怜心顿时脸红得跟柿子一样,又羞又喜,难为情的嗔了杨存一眼。此时被这句“内人”一惊,脑子已经有点晕了,哪还想得了到底在哪听过龙池这个名字。
  倒是张妈妈赶紧和龙池点了点头,毕竟她也是个会察颜观色之人,眼看着龙池虽然穿着相当破烂,但不论气质还是体格都不像普通人,而且杨存还那么客气,所以她也不敢怠慢。她刚才稍一回神就已经想起龙池这个曾经如雷贯耳的名字,心里震惊于朝廷第一钦犯为何会这么年轻,更疑惑以杨存的身份为什么会和这种过街老鼠在一起。只是有些话她也不方便问,只能赶紧装作没听见。
  “两位好。”
  龙池明显不是什么知书达礼之人,而且他又那么阴森古怪。这客气话说起来实在别扭,眼神一扫,本能的带着一种阴森。刚才杨存居然明目张胆喊出他的名讳,这可让他吓了——跳,再一看眼前二人的神色没有异样,他皱了皱眉暗骂杨存鲁莽之余,也松了一口大气。
  “这大白天的也能碰上你,真稀奇啊!”
  杨存语气略显调侃,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一时鲁莽可能会带来麻烦。心想这家伙自己都说自己是朝廷头号钦犯了,居然在犯案后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未免太嚣张了吧!
  龙池尴尬一笑,本想说话,只是一看旁边还有人在,一下子就把话都咽了回去,只是拿起茶杯小口抿着,似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怜心,我身子不好,别耽误公爷他们说话,我们去那边吃吧,我想吹吹风。”
  张妈妈心思细腻,故意咳了一下,借口身体不适,拉着高怜心就朝小店外侧靠河边较远的桌子走去。
  “公爷,我们去那边晒晒,不耽误您与朋友叙旧。”
  高怜心也明白张妈妈的意思,起身的时候不忘朝龙池缓行一礼,柔声的说:“龙公子,我妈妈身子不适不便多陪,还请见谅。”
  “怜心,走吧。”
  病态的张妈妈倒是先牵起高怜心,温和一笑之后,拉着她坐到最远的那张桌子上。
  “哪里哪里,是我打扰了。”
  龙池一副不自然的模样,也很文诌诌还了个拱手礼。一看两人的表现落落大方,心想她们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心里就释然了。
  这家伙,怎么听他说客气话那么别扭啊!杨存在旁看着,心里感觉整个都很不对劲。以龙池的为人,说个什么杀人灭口、要你全家死光之类的话都很符合他的风格,猛然见他这种以礼待人的态度,就和青楼的婊子说“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大概是一样的感觉,假到让人想揍他一顿。
  高怜心和张妈妈款步轻挪,到了河边最远的一张小桌子上,此时店家已经在后头开始忙着宰杀河鲜。眼看旁边没人了,杨存这才看了看坐立不安的龙池,笑着说:“你干嘛那么紧张啊,杀人灭口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过。对了,你不是窝在那间小屋吗,怎么跑出来了?”
  “我那没什么口粮,今天累了,想出来吃一点。”
  龙池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马上又是一脸兴奋,压低声音问:“对了,那天兵工厂死这么多人,应该有人报官了吧,事情怎么样了。”
  “你什么都没听到吗?”
  杨存倒是有点纳闷,这件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这家伙就是始作俑者,怎么他自己连半点风声都不知道。
  “我上哪知道?”
  龙池苦笑一下。
  他现在是朝廷追捕的对象,为了避免麻烦,他连大一点的小镇都不会去,更何况是杭州这样的大城。这家乡野小店离他藏匿的地方最近,平时龙池过的都是孤独的生活,吃的不是野菜就是野果。也就偶尔有机会才会出来吃一点别的东西,接触的人不多,也怕接触人,哪能听得到什么风声。
  “你的素面来了。”
  店家将河鲜宰完以后,先利落的生火烧了一碗素面,一把端到龙池面前,笑眯眯的说:“你每次来都是清水素面,菜都不舍得放几根肚子都没半点油荤,用不用这么抠门呀,存钱娶媳妇是不是?”
  “少说你的,又不会少付你钱!”
  龙池顿时大窘,狠狠瞪了他一眼。虽然他杀人如麻,不过却不是滥杀无辜之人,面对店家这善意的调侃倒也没什么生气的迹象。
  “行了,端一边去。”
  杨存把那素面往旁边桌子一放:“把你店里的好菜都端上来,那些河鲜都送那边去。我们要点下酒的就可以了,有什么酒吗?拿一点上来。”
  “有的,您稍等。”
  店家笑得更开心了,转身拿来了一坛烧酒,马上就跑到灶台边忙着,将店里乏人问津的肉食都拿了出来。
  “事情怎么样了?”
  龙池眼看碍事的店老板走了,这才低声询问着。
  “六十八人无一活口,第二天就有村民吓坏了跑去报官。”
  杨存摇了摇头说:“那些夜里没来的工匠都是普通人,一知道这样的事情哪还待得住?死的那些工匠家属更是哭天喊地,一个个早吓得魂都没了!杭州衙门立刻派了捕快和仵作过去,一看那里惨状,师爷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案。现在城里都是蛇妖化形害人之类的谣传,白永望这会儿恐怕头疼得要命了。”
  “蛇妖吗?满好玩的。”
  龙池哈哈一乐,明显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拿起筷子习惯性的往前面一插,看不见那碗清水素面,面前摆着的炒鸡蛋和腊肉倒是让他错愕得有些不太习惯。
  “怎么了?没毒的,我请客,你尽管吃。”
  杨存说话的时候夹了口腊肉,又拿来小酒杯,在两人面前各自倒了一杯。
  “不是,有点不习惯。”
  龙池沉吟一下,手有点僵硬的夹了一点鸡蛋放在碗里,眼眶发红的说:“五年了吧,我有五年没和人一起吃过饭了。”
  “你习惯和死人一起吃啊!”
  杨存顿时冷汗直流,这家伙果然不是正常人。
  这类货色的变态就算叫他一边看解剖一边吃火锅应该都没问题,恐怕就算在停尸房里吃饭也不会影响他的食欲。
  “也很久没吃过猪肉了。”
  龙池说话的时候,夹了一块腊肉放进嘴里,尽管味道没多好,但却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眼前一亮,甚至喉咙夸张的蠕动了一下。
  “不是吧,你那么拉风,至于那么穷吗?”
  杨存对他的穷酸样有点纳闷,不过心里倒真是有一个困惑。记得前晚在那间兵工厂杀人的时候,帐房里可是有不少银子,这家伙怎么连一分都没拿呀?要不至于窘迫到这种地步吗?
  “杀人归杀人,脏钱我一分都不想要!”
  龙池此时眼前凶光一闪,也不知道是想起什么,眼神里难掩的仇恨再次变得浓郁。
  “好了,我现在倒有点事想问。”
  杨存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后好奇的问:“你不是把那些死人都变药尸了,怎么这会儿全都老实躺在义庄里?”
  “得等到明夜月当空时它们才会成药尸。”
  龙池一边说着,一边貌似心有不甘,啧啧感叹着……“可惜了,如今赵沁云他们在城里,不知道他会不会倒霉碰上,我真想看一下热闹,这次事情应该会闹很大。”
  “行了,先吃点东西吧。”
  杨存心细的发现他的喉咙蠕动很多次,本来还满心困惑,索性先不说了,拿起筷子,准备先慰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龙池虽然怪异,但其实长相可说斯文无比,只是一吃起东西来仿佛像饿死鬼投胎一样,看似身体削瘦的他竟然在杨存细抿烧酒的时候将两盘小菜吃了个底朝天,杨存可说是看得目瞪口呆。这种如同牲口吃饲料一样的速度,唯一和他有得拼的也只有地奴那个不知道什么种类的畜生了,这两个是难道同一个妈生的?
  “至于你……”
  杨存一看眼前盘子几乎和洗过一样干净,立刻向店老板喊声:“老板,菜快点。”
  “来了来了!”
  店老板为张妈妈她们准备了粥和几个小菜,马上又擦着满头大汗在灶台前忙碌起来。没一会儿,烧鸡、烧牛肉、清蒸鱼,还有几个小菜二送上。杨存随手拿了二两银子给他,可让老板高兴坏了。这二两银子,即使是城内也足以让小口之家安安稳稳过上一个月的日子。
  龙池风卷残云般扫荡着,以一副埋头苦干的姿态扫荡桌上的菜。杨存印象中记得自己只吃了一块牛肉、一块鱼肉而已,那只烧鸡更是连碰都没碰,但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盘子上已经是空空如也。龙池满意的抹了一下嘴边的油光,喝了口酒之后,满足的拍拍肚皮说:“好久没吃这么多东西了,吃个六分饱差不多了。”
  六分饱,这些东西喂猪的话都能让猪撑个胃出血了,这家伙居然还没饱!杨存一脑门的冷汗,忍不住问:“我说龙兄,不是我比较八卦,只是小弟有些不解,你平日里打家劫舍……不,是杀人灭口的时候,不会要点顺手钱财吗?以兄台的面相气质,还真看不出你饿成这样。”
  “我都说了,脏钱我不要。”
  龙池又抿了口酒,不屑的哼了一下。
  那天与龙池分别后,杨存白天时依旧无所事事,所以跑到府邸那边儿关心一下自己宅院的装修情况,也在装作没事的时候和王动聊了一下午,不经意的提了一下龙池这个人,谁知道王动立刻脸色一肃,连眉头都皱成川字形。
  龙池属于苗族花苗,从小就拜了族里的大师学蛊,师承何人倒是没人知道,不过大家都知道他以二十不到的年纪就已经成了苗族的蛊王。而那时候他犯下一起滔天大案,将叙州知府全家上下三十多口灭门,从此就杳无音讯。这样残忍的血案,死的又是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当时可说举国震惊,老皇帝更是龙颜大怒,龙池自此成了朝廷第一钦犯,至于他为何要杀了知府还灭人满门,那就不得而知了。“你活该受穷!”
  杨存也不跟他啰嗦,瞪了他一眼说:“钱脏不脏就看用在哪儿,人分好坏善恶,钱哪有分的?你这小子懂个屁啊!不知道什么叫劫富济贫是不是?算了,反正看你也不像那种好心人。”
  “你这要去哪儿?”
  龙池似乎不太想谈这话题,看了看杨存一副出远门的行头,马上疑惑的问了一句。
  “带我老婆拜会一个长辈。”
  杨存说话的时候看了看高怜心,心里突然有点恍惚。什么时候的事了,总觉得已经习惯她在身边,尽管两人的相处无所波澜,可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她当成家人一样,那种感觉很奇怪,又特别微妙。
  高怜心的祖父虽是津门人,不过年轻时是在江南从师,说起来在这里倒是有不少故交,而且还有一些弟子已经成了江南的一方妙手,高怜心二拜会过后,听闻祖父的一个同门尚在人世,身为晚辈,于情于礼当然得前往拜访。
  不过这位老者已经隐居在城外的青山中安享晚年,如今世道也不是很太平,所以一开始杨存反对她一个女孩子家出门,尤其还是个祸国殃民的女孩独自前往,如今刚好有时间,再加上张妈妈的身体不太好,所以杨存就和她一起拜会一下那位长辈,算是散一下心,当然也是想借这机会避开杭州城内药尸发作的时间。
  这次的药尸发作,照龙池说法会更剧烈,因为这些被蛇咬死的药尸虽然不含毒,可是全身都会散发出一种让人恍惚的恶臭,灵活程度也比之前津门那些可怕。
  杨存自然打了个冷颤。又搞什么生化危机了,真没必要。临出门的时候,杨存也已经交代过王动和家里的安氏姐妹俩不要随便出来,并将上次龙池给他可以用来驱逐药尸的粉末装在香囊里叫他们随身带着,杨存这才敢放心跑出来。
  至于传闻中的这位长者,城里乃至江南很多妙手回春的名医都是她的弟子,其中有不少也是高怜心爷爷的门徒。两位杏林高手一直师承同门,不难看出这一堂的行医者心得之深。更难得的是这位长者是位女性,以女儿之身能学得一手高深莫测的医术,更能开门授徒让年轻弟子甘心随她学艺,更让人钦佩而又惊讶。
  要知道在这男尊女卑的年代,这位长者绝对可算得上是当世的奇女子之一。
  “有如此奇人?”
  龙池也是一阵惊讶,毕竟在这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年代,这位长者以女儿之身竟能门生遍布天下,更能让不少杏林高手心甘情愿拜于她门下,医学上的造诣之深那是可想而知。
  “是,所以我也想见识一下。”
  杨存说话的时候倒不是很在意,不过也知道他们的惊讶和钦佩从何而来。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有如此一位女儿之身的长者确实叫人敬佩。
  “我……带我一起去!”
  龙池思索一下,马上有些期许的开了口。
  “你去干什么?”
  杨存顿时有点吃惊,这家伙是极不适合和人类接触的生物,竟然也会主动要求拜访别人,不说非奸即盗吧,起码也得为别人的人身安全考虑一下。
  “自古医者识毒,毒者善医。”
  龙池一脸凝重,满脸认真的说:“我苗族古秘,虽得地赐灵性自成一脉,但自古不管医、毒、蛊,无一不是采用天地之灵物。虽然这位长者是医者,但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龙池想拜会一下,看是否能解我一时的愚钝。”
  “少来…我还怕你一时冲动杀人呢!”
  杨存想想都就起鸡皮疙瘩。这家伙有那么好学吗?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他的爱好不是杀人吗?
  “如果这位长者是世外高人,那龙池必当拜会。”
  龙池说话的时候,眼神微微一眯,满面决绝的说:“不瞒公爷,我现在有个很大的困惑,如果能当面拜会这位长者,说不定她就能解开我心里的结。”
  “你……”
  杨存被他这一说,顿时有点语塞。平心而论,拜访亲友的时候带这么一个疑似心理变态的家伙实在不妥,可是看龙池这么认真,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何况这家伙也有一些自己想知道的秘密,话说得太僵实在不好。
  “公爷,不然来个交换条件。”
  龙池也明白自己身份的尴尬,看了看杨存以后,轻声的说:“我告诉你容王世子赵沁华被绑之地怎么样?这对你们杨家来说绝对是一个不错的消息。”
  “可以!”
  杨存思索一下,最后还是咬了咬牙点了头,不过却脸色凝重的说:“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许乱来,拜会人家的时候不许无礼。还有,这一路绝对不可以暴露你的身份。”
  “放心,我明白。”
  龙池马上点了点头,一脸迫不及待站起来,眼神朝灶台看去,看了看那兴奋无比的店老板,脸色一沉说:“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就赶来。”
  “不用吧?”
  杨存看着他眼里的杀意,又看了看那忙碌的店老板,心里一时有点不忍。
  “他看过我和你在一起,我无所谓,但你呢?”
  龙池满面冰霜,冷笑着说:“如今赵沁云应该四处捉拿我,出了这档事,他也明白兵工厂那些人是我灭口。在这节骨眼上惹出这事端我倒无所谓,但就怕连累了你。”
  “而且。”
  龙池顿了一下,沉着嗓音阴森森的说:“放心吧,我杀的人就有该死的理由。他虽然死于非命,但绝对死得不冤。如果他是无辜之人,我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和你坐在一起!原本我想多留他这条狗命几天,不过现在看看也没那个必要了。”
  “你……”
  杨存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说他。
  龙池的脸色非常坚决,无奈之下,杨存又丢了点碎银,招呼高怜心和张妈妈先行上了马车,苦笑着摇了摇头,带着她们继续赶路。
  马车缓缓行进着,开始走进深山密林中。眼看四下已无人烟,张妈妈这才一边咳嗽一边问:“公爷,您那朋友是行医的吗?”
  “你怎么知道的?”
  杨存骑在马上正心不在焉的时候,听见她这一问,心里顿时一惊。张妈妈一向不多话,不过为人圆滑,不该问的绝对不问,怎么会突然问起龙池的事?
  “那人身上有很多味道。”
  张妈妈笑了笑,满脸缅怀的说:“我自小就跟在老爷身边,习惯那些药的味道。刚才闻了一下,那人身上不只有药味。还有好多毒物及一些名贵药材的味道。如果不是他穿着破烂的话,我都以为是老爷还阳了,他们看起来真的很像。”
  “是有一点。”
  高怜心羞愧的低下头,身为太医之后,她不像张妈妈察觉得那么仔细,现在仔细一想,那男人身上的确有很多奇怪的味道。
  “张妈妈,您倒是满细心的。”
  杨存苦笑一下,说话的时候不太像是称赞。
  “老了,习惯而已。”
  张妈妈似乎不愿意多说,不过还是疲惫一笑,幽幽的说,“我跟在老爷身边多少年了,他成天泡在那药堆里,身上都没了人味…搞得我没久病都成良医,所以才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嗯。”
  杨存心里顿时有些忐忑,或许是看着杨存心不在焉又有点闪烁的眼神,张妈妈顿了顿,给了杨存会心一笑,轻声的说:“公爷放心吧,老身也只是一时感慨而已。至于您这位朋友嘛……老身虽然似曾相识,但终究也是陌路之人。”
  杨存骑在马上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张妈妈笑笑没有多言,又放下帘子坐回车内。
  一路上故意放慢脚步等待龙池,约莫半炷香之后,依旧是蓑衣斗笠的龙池迈着大步就跟上来,一上来就先和车里的人打了个招呼,马上又走在杨存马旁,手微微一动,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碍于有龙池在,一路上张妈妈和高怜心都没说话,杨存此时心里郁闷也没多说,龙池更不用说了,标准的沉闷,也不善于和陌生人说话,所以这一路上安静得有些诡异。车子慢慢前行,渐渐行走在没有人烟的大山深处,连轮子碾压树枝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约莫傍晚的时候这才停下车休息一下。车上已经买了一些干粮,不过历经一路上的颠簸,谁都没有吃的胃口。高怜心和张妈妈在树林下小歇,杨存和龙池很有默契的一起走到一条小溪边,彼此沉默不语,也害怕有些话被她们听见。
  “干净吗?”
  杨存此时能关心的只有那店老板死后会不会留下马脚。
  “嗯,放心吧,不该杀的人我是不会乱来的。”
  龙池说话的时候表情一片阴冷,没有半点愧疚,也没有半点杀完人该有的惶恐。
  原来这家店老板也算是地方上的一霸。原本这家小店是一对小夫妻经营,那丈夫体弱多病,新婚没多久就一命呜呼,而这店老板当时就是个横行乡里的地痞无赖,马上就缠上这个略有姿色的小寡妇,小寡妇虽然不愿意,但因为名声被他强行糟蹋,因此也不敢多言。后来小寡妇肚子大了,店老板这才心不甘不情愿出来顶着这个门面做起买卖,为了一家的生计,也是为了赚几个下酒菜和几个酒钱。
  他做生意看似殷勤老实,实际上这间小店和黑店没多大区别。在这里,他坑蒙拐骗的手段发挥到出神入化的境界,甚至逼迫那大着肚子的寡妇和有钱的过路人睡觉,借以敲诈大笔钱财。碰上老弱者他还会硬抢,甚至杀人灭口,也曾酒后起意,丧心病狂强暴一个过路的尼姑,谈起他,周围的人无不咬牙切齿!
  他在年少时便惹事生非、吃喝嫖赌,早把他那老来得子的老爹气死了,后来赌得天昏地暗,卖地卖田,甚至将老妈的嫁妆和家里的几亩田地全当了。他那苦命的妈气得悬梁自尽,跟着他爹一起去了,这人畜不如的东西却将那早就准备好的坟地也卖了,将两老薄席一卷,草草埋掉。自此更是无法无天,虽不是山贼路匪,但却比他们更可恶上百倍。
  “给他个全尸算不错了。”
  龙池说完这一切的时候,感觉自己真有慈悲心肠。
  “你真三八!”
  杨存说得完全是心里话。这家伙来这还没多久,居然连人家搞小寡妇的事情都知道,不是出自三八的心理,以他的身份何必了解得那么清楚呢?
  “我也没办法。”
  龙池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只得苦笑一下。住在那片深山里,周围来往的乡民有时候渴了累了也会在他那外地人的住所歇息一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听都听出了完整版,想不知道都难。
  “妈妈……我、头有点晕……”
  这时,坐在树下的高怜心神色一阵恍惚,含糊不清,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倒在张妈妈怀里。张妈妈惊了一下,话还没说,也是感觉一阵头重脚轻,恍惚的看了龙池一眼,一下就昏倒在地。
  “怜心、张妈妈,怎么了?”
  杨存顿时心里一震,慌忙跑过去将她们扶住。
  此时两人的身体已经软绵绵的没有知觉,即使是娇艳尤物在怀,不过看着她们昏睡过去,杨存心里顿时急得说不出话来。
  “没事,只是蒙汗药而已。”
  龙池走了过来,冷笑着说:“我早说过了,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碰上你这个有钱的公子哥带个女孩和老妇人出来,尤其这女人还这么年轻漂亮,不生歹心才怪。”
  “靠,你知道的话还不阻止他!”
  杨存脑子顿时一怒,粗话也忍不住骂了出来。
  “放心,没什么事的!”
  龙池一脸轻松,轻声说:“那些都是普通的蒙汗药而已,不会有什么害处。本来我想阻止的,不过你们是走山路,女孩子和这位老人家实在太累了,让她们睡一会儿也没什么害处,所以我就任由他在那些食物里下药。”
  “你……唉!”
  杨存完全无法反驳,只能赶紧将高怜心和张妈妈抱上马车。
  为她们盖上毛毯之后拿起缰绳,当上车夫的角色,没好气的说:“算了,你就骑那匹马吧!”
  “我可不是故意的哦。”
  龙池无奈一笑,刚想走近的时候,谁知道那匹马突然“嘶”的一声叫起来,一边往旁边跑一边惊恐的看着龙池。
  “怎么了?”
  杨存顿时觉得有点眼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居然从马的眼睛里看出害怕和恐惧。
  “唉,看来还是不行。”
  龙池愣了一下,也只能露出苦笑,摇摇头说:“一直都这样,我好久没骑过马了。”
  “不骑马?”
  杨存可纳闷了,津门到杭州这么远的路程,不骑马的话绝对会死人,别的不说,走在那崎岖的山路上,腿不断都算是八字硬。上次他确实有一辆马车,也不知道这路上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这会儿也不见那辆奇怪的马车。
  “骑不了。”
  龙池一脸苦闷,叹息一声走到马车旁,这时拉车的马匹也惊恐起来,不仅是不安的撕鸣着,就连蹄子都有些不知所措的乱踢。
  “怎么回事啊!”
  杨存赶紧牵住马并栓在马车边,不过这时马匹还是躁动不安。
  “你说怎么回事?”
  龙池郁闷的哼了一下,此时从斗笠上、蓑衣的缝隙、还有里面的黑斗篷内,总计近百只蛇头钻了出来二个个瞪着冰冷的眼睛吐着那让人发寒的血红蛇信,场景真是恐怖得让人尿都要吓出来了。
  “靠,你出门还真带着这些东西啊!”
  杨存顿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任谁一看面前有这一百多条蛇都觉得骨子发寒。也难怪这家伙大热天还穿那么厚,这衣服里藏那么多东西,不穿厚一点出门不吓死人才怪。
  “嗯,带了一些,习惯。”
  龙池说话的时候,斗笠边还有一只蝎子慢慢爬过,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随意的抓住那只看起来阴森森的蝎子,轻描淡写把它塞回袖子里。
  杨存彻底无言。他唯一的疑问就是蝎子和蛇在一起,为什么它们不会打架?
  出于冷血动物保护自己的本能,它们也应该会因为饥饿的问题而互相攻击才对。
  “活该,你走路吧!”
  杨存不知该怎么念他了。
  “没关系,我习惯了。”
  龙池也不在意,将斗笠往下一拉遮住了脸,继续悠闲的跟随在马车后头。
  自己怎么就和这类的变态扯上关系?直到现在。杨存还有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照理说面对这种朝廷钦犯,以自己的身份来说真该捉拿他归案才对,可莫名其妙居然亲眼看着他杀了那么多人,更奇怪的是自己竟然没半点慌乱,甚至连一点想责怪他的意思都没有。
  看来什么大义澳然,什么忠君报国,什么忠于王法之类的事都和自己没关系。
  杨存顿时有点纳闷,仔细想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有点欣赏这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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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9-11 17:56 #34樓 引用 | 點評
苧蒛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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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造化弄人

  一路行来,山路越来越偏僻,慢慢在深山中蜿蜒前行着,一开始偶尔还有行人和村庄可以打听一下,看得见零星的几户人家,但渐渐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步。
  路也越来越崎呕,颠簸就算了,甚至还越来越小。而且道路两旁荆棘丛生,到处都长满奇怪的花草,不难看出这一带是连山上居民都比较少来的荒芜之地。
  夜已高挂星空,杨存也没想到那老人家住得居然这么远。这条绵延的山路走到子时,依旧没有走到尽头的时候,高怜心说只要走到尽头就能找到老人家,照这样的速度来看,搞不好这条小路都能走到江苏,未免也远得太离谱了一点。
  “晚上似乎有雨。”
  龙池走了那么久,依旧脸不红气不喘,不过他这时抬头看了看天,见此时夜空上乌云遍布,也不免苦笑一下。
  “好像是。”
  杨存也抬头一看,原本的晴空万里此时也已变成乌云密布,空气中开始有种说不出的闷热,是下雨前的迹象。
  “找个地方歇一下吧。”
  龙池沉吟一下,开始左右寻起避雨之地。
  “你倒是满懂事的。”
  杨存忍不住调侃他一句,按龙池和自己的修为倒是不怕这场大雨,不过车内的高怜心和张妈妈就难说了,尽管她们不会淋到雨,但一入夜肯定又湿又冷,张妈妈身体不好,这样的折腾很容易让她的病情雪上加霜。
  沿着小路又往前行了一下,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山里,突然眼前出现一点点亮光。杨存和龙池顿时眼前一亮,立刻加快脚步,朝那道亮光走了过去。
  亮光的出处没一会儿就找到了,没想到在这不见人烟的深山里竟然还有一间荒废多时的老庙,大门早已不知跑哪去了,地上到处都是枯草和残枝,原本庄严的庙宇此时显得破烂不堪,摇摇欲坠,颇有几分鬼屋的味道。满墙的蜘蛛丝每一个角落都沉积着厚厚的尘土,一看就知道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僧人居住了。
  “有人吗?”
  杨存走近一些,小心谨慎的喊了一下。这个场景实在太适合演鬼,有点阴风森森的感觉。
  “没看到有火光吗,肯定有人。”
  龙池鄙视的哼了一下,直接迈开步伐朝里面走去。鬼怕恶人,这家伙绝对比鬼还可怕百倍,或许他也有这种觉悟所以才不。
  庙宇之内到处破败不堪,地上一堆堆的枯草和各式各样的杂屑,门板早被拆开放在一边,看来也有在此借宿的山民拿着当床板用。一尊巨大无比的木制神像,岁月已经将面容和身上的油彩全部腐蚀一尽,完全看不出是哪尊神明,但在这黑夜的老庙里,感觉上依旧庄严无比,让人有种想膜拜的冲动。
  “人呢,哪去了?”
  杨存看着神像前一堆刚生起来的篝火,顿时疑惑的皱起眉头。
  小庙宇不大,几乎一眼就可以看清,这堆小小的篝火明显刚生起来,燃烧的树枝还有点潮湿,所以烧起来带着点点白烟。刚才进门的时候外头已经开始有点毛毛雨了,也就是说在庙里的人才刚生火而已,可就这么一转眼的工夫人却不见了,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哼,鼠辈!”
  龙池冷哼一声,浑身一抖,数十条毒蛇立刻掉落在地,开始钻向庙宇的每一个角落。
  “喂,你小心点,别伤人!”
  杨存一看,连忙跑到外头,将那可以避免蛇攻击的木牌丢进马车内,防止高怜心和张妈妈被这些毒蛇误伤。开什么玩笑,要是被它们咬上一口话还有救吗?
  群蛇开始在整个庙宇内徘徊着,龙池盘腿而坐,冷冷看着。
  这时,一旁堆积如山的枯草堆突然轰然而倒,一个看似乞丐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全身包裹在布里的小孩惊悚的喊着:“大侠饶命啊,这……这哪来的蛇啊。”
  “原来躲在这啊!”
  龙池马上站了起来,不过说话的时候鼻子却动了一下,脸色顿时沉得和乌云一样。
  “大侠饶命啊,我带儿子求医经过这里……”
  男人浑身脏兮兮的,蓬头垢面,根本看不清岁数和容貌。他一把抱紧怀里的小孩,一边哀声哭求着:“我们父子是怕有坏人才藏起来,绝对没有什么恶意啊,大侠饶命!”
  “躲躲藏藏的,何方鼠辈!”
  龙池也没看他一眼,这时怒喝一声,猛然一跃到了神像之前,手里银光一现,一把锋利的匕首立刻出现在掌心,怒喝之余,一道银光如同闪电般划过天际,猛然朝神像后方刺去。
  电光石火间,神像后面一个高大的身影猛然一跳,躲开致命的攻击。随着那把寒光渗人的匕首插入墙里,一个脸色黝黑的大汉站在地上,眉头一皱,手随便一扬,两、三条已经被悄悄砍断的毒蛇立刻在地上抽搐着。
  “可恶,你竟敢杀我宝贝!”
  龙池脸色一阴,刚才就是闻到蛇血的味道,他才会察觉神像后面有人。此人竟然能无声无息杀了自己的毒蛇,而且刚才又躲得那么轻松,身手绝对不差。
  “邪门歪道,以毒害人,还敢说别人!”
  黑面大汉脚步一沉,闷吼一声,身上顿时狂风大作,一出手,竟然是江湖上不可多见的三丹之境。
  “你……”
  龙池一看来人轻蔑自己的蛊术,心里更是不快,身形立刻快如闪电的冲到他面前,神色一冷,手里的小型匕首直取他的喉口。
  黑面大汉连忙避开,龙池的速度突然变快了,让他有点措手不及。在躲避匕首第二次针对心脏的刺杀以后,脸色一怒,猛然拔出腰间大刀低沉的喝道:“好歹毒的人呀,招招取人性命,实在可恶。”
  话锋一落,他就握起大刀猛然朝龙池砍去。龙池也不畏惧,竟然拿着那把短小的匕首一招一招开始和他打了起来。那诡异的招数如同他的为人一样阴森而又微妙,小小的匕首竟然硬生生压住大汉的大刀,见招拆招,甚至还有反攻的余地,一个照面修为可说是高下立见。
  “你……啊!”
  大汉心里一惊,没想到寻常的过路人竟然有如此高超的身手,眼前之人虽然还没露出内丹,可修为已经明显在自己之上,而且还强得不像话。
  “哼,我要玩死你!”
  龙池明显一副戏弄猎物般的态度,手里的匕首玩得跟穿花蝴蝶一样,不但化解大汉越来越呆滞的攻击,又像毒蛇般灵活的朝他攻去,几乎不放过任何空隙。既寻找空隙又不下重手,完全是一副玩弄对手的态度。
  大汉在龙池的压迫下已经气喘连连,可说节节败退,更让他惧怕的是那把匕首的锋芒上隐约有些绿光,眼前之人既然能驱蛇为己所用,也就是说这把匕首上肯定有剧毒。要是不小心被划破皮肤,那后双罾……不堪设想。
  “怎么,就这样了?还有没有别的本事啊!”
  龙池狂傲的笑着,几乎像是猫抓老鼠一样玩弄着他,好几次有机会能一击毙命,不过他却没有出手,而是故意给他活命的机会继续戏弄他。
  “喂,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在外头听见动静的杨存赶紧跑了进来,身后跟着已经醒来但还有点迷糊的高怜心与张妈妈,二女一看眼前的打斗,顿时吓得睡意全无。
  黑面大汉一看,就知道眼前的人和这个古怪的家伙是一伙的,打了这么一会儿,他清楚自己完全不是龙池的对手,所以杨存三人进来的时候,他顿时眼前一亮,刀锋一个虚晃,猛然朝后一跳,直接朝杨存冲了过去。比起这个诡异而身手高强的怪人,眼前的少年看似斯文柔弱,又有两个妇孺之辈,不拿来当人质实在太可惜了。
  “你太碍事了!”
  龙池听见杨存的话愣了一下,再一看黑面大汉朝杨存扑去,不由得骂了一下。
  “怎么回事?”
  杨存说话的时候也不惧怕,不过同样小心谨慎,眉头一皱,浑身真气开始缭绕,怒喝一声后竟然迎了上去,在大汉还没来得及举刀的时候,猛然一拳直取他的面门。
  “啊……”
  黑面大汉没想到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杨存一出手竟然有不亚于自己的三丹之境,出于本能,他慌忙躲开这一拳朝右翻去。就在落地的一刹那,大汉神色一凝,刚想继续出手擒拿两女时,脖子上突然有一股寒意,伴随着轻微的怪味,让人骨头里都感觉到寒意。
  “脑子转得满快嘛。”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龙池就已经站到他身后,手里涂抹了剧毒的匕首正架在他的脖子上,阴阳怪气的冷笑着:“你倒是盘算得不错,不过就你这种水准,杀了你对我来说还是举手之劳!”
  “唉……”
  黑面大汉叹息一声,绝望的看了那对乞丐父子一眼,眼一闭,“当”的一声,手里的大刀已经丢到地上。转瞬间就有那么快的速度,眼前此人的修为比自己高太多了,甚至可能已经不只四丹之境,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有还手的余地?而那名少年突然一出手修为也是凌驾于自己之上,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有抵抗的余地?
  “怎么了?”
  高怜心和张妈妈一看人被擒住,这才松了一口大气,不过也诧异于龙池刚才那快得几乎看不见的速度,似乎完全没想到杨存这个看似邋遢的朋友竟然有如此惊人的实力。
  “没事,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来路。”
  龙池说话的时候,手往他的肩膀上一拍,马上又收起匕首,似笑非笑看着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的黑衣大汉。
  “你还会点穴这门功夫啊。”
  杨存语气里充满掩饰不住的羡慕,只是这轻轻一拍,那名黑面大汉就动弹不得,这点穴的功夫果然是懒人的福音,更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不可或缺的技能。
  “鬼才会,我又不是什么练家子。”
  龙池嘿嘿一笑,也不管那黑面大汉,直接跑到篝火旁丢了些柴火,让原本快熄灭的篝火烧得更旺了。
  “那他怎么不动了?”
  杨存顿时化身为好奇宝宝,满面羡慕幻想着那传说中的点穴功夫。
  “你身上有十几条这个的话,你也不敢动。”
  龙池鄙夷的看了一眼,袖子微微一抬,十几个蛇头立刻吐着蛇信,瞪着那黝绿的眼睛。
  “原来是这样啊,确实。”
  杨存顿时感觉浑身一阵恶寒。原来他拍那一下是把蛇都放到黑面大汉的身上啊,难怪那家伙现在动也不敢动,脸色一下子就白到失去血色。被十几条毒蛇钻进衣服里头,谁会不害怕啊?想想那冰冷的蠕动感觉,一下子连脑髓都冷得发疼。
  “要杀要剐随便你,别玩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黑面大汉脸色苍白,咬着牙怒斥一声,此时身上数十条毒蛇安静的在衣服内盘旋着,即使它们不动,但也能清晰的听到它们吐蛇信时的嘶嘶声,那声音仿佛是用刀刮骨头一样,让人连灵魂都感觉到说不出的恐惧。
  “你只要别动,它们就不会咬你。”
  龙池似乎是故意戏弄他一样,直接盘腿而坐,笑眯眯看着此时连动都不敢动的黑衣大汉。
  “喂,你那些蛇赶快收起来,别咬伤别人。”
  杨存看着那对吓得不停颤抖的乞丐父子,又看了看身后神情有些惊慌的两人,赶紧提醒一句。
  “放心吧,我都让它们出庙了。”
  龙池嘿嘿一笑,脱下蓑衣,慢慢走到庙门前,黑袍一抖,其余毒蛇立刻掉落在地,极为快速的消失在满是泥水的树林里。
  由于是黑夜,又离得有点远,高怜心和张妈妈也看不清龙池的举动,不晓得他在干什么,不过杨存却看得很仔细,什么毒蛇、蝎子之类的东西全都跑了。龙池一回头,眼看杨存面带疑惑,这才压低声音说:“我这些宝贝都是吃毒物长大,今天没空去抓来喂,索性让它们自己觅食,如今正是雨大的时候,毒物也都蛰伏着,今晚它们应该可以自己吃个饱。”
  “那剩下的不就得挨饿?”
  杨存说话的时候,看了看那个僵硬得如同木偶的大汉。
  “你以为我不心疼它们啊!”
  龙池狠狠瞪了一眼,犹豫的看了高怜心她们一下。
  “没事了,我们先坐下,烤火取取暖!”
  杨存立刻会意,赶紧拉着还没回过神的高怜心和张妈妈围着篝火就坐了下来,巧妙的遮住她们的视线,又忍不住悄悄回头好奇看着龙池到底要干什么。
  龙池面带诡笑的来到大汉面前,从怀里慢慢掏出一些死蛇,匕首一挥,将死蛇切成好几段之后,鼻息重重哼了一下。一时之间,大汉的领口、胸口、袖口、甚至是腰带旁,十几颗蛇头慢慢钻了出来!龙池将蛇尸拿好,二喂给它们,这些毒蛇也挺贪婪,立刻就一顿囫囵吞枣咽下同伴的尸体。
  妈的,这家伙果然是个变态!杨存隐约看出来这些死蛇就是兵工厂里死掉的那些。还以为这家伙多有爱心呢,还替它们收尸,原来是为了当饲料用,太没道德了。
  “怎么回事,他们是谁啊?”
  高怜心虽然一直秉持着女人家不便多问的原则,不过莫名其妙的昏睡一下,醒来就看到这样诡异的情形,实在掩饰不住心里的好奇。
  “怜心,别多问了!”
  张妈妈可是心里有数,马上阻止高怜心的疑惑,也省得杨存为难。
  “对了,你们是谁啊?”
  杨存这才反应过来,马上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旁边那对缩在一起的乞丐父子。
  “大爷,我们……我们是过路的,就、就避一下雨而已……”
  中年乞丐整张脸都脏得看不清容貌,怀里的小孩更是包得密密麻麻,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不过这乞丐身上虽然破烂,孩子身上的衣料却满干净的,而且看那材质也不像是随意捡来的破布。
  “孩子怎么了?”
  这时,大家都注意到他怀里的小孩正瑟瑟发抖,高怜心和张妈妈女人心善,立刻关切的问了一句。
  “孩子身上有伤,这会儿淋了雨,有点发烧。”
  男子说话的时候声音始发抖,似乎着急得很。
  “来吧,把孩子给我看看!”
  高怜心此时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心善的她一看这情况也不多想,立刻饶过篝火走到男子的旁边,男子似乎惊慌得很,又连忙低下头,将怀里的孩子抱紧一些。
  “没事的,我们不是坏人,放心吧。”
  高怜心看着那包裹得跟粽子一样的孩子,善心作祟,声线听起来也柔和不少。
  “行了你,赶紧把孩子放下!”
  龙池也凑了过去,没好气的说:“小孩子发烧的话容易生重病,你这当爹的也真不知好歹,难道还怕我们抢你小孩啊。”
  “两位,对不起了……”
  中年乞丐头垂得更低,但还是连忙把怀里的孩子小心翼翼放在门板上。
  龙池上前一步,缓缓解开孩子身上厚厚的布匹,并没有想象中的臭味,布匹相当干净,而且也特别暖和,待到将那包裹慢慢剥开的时候,一阵属于人体的温度立刻散发开来。不过露出的场景却让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呼吸一下有点上不来。
  “造孽啊!”
  看着眼前的场景,张妈妈无不同情的叹息一下。
  被布匹层层包裹的是个浑身伤痕累累的小男孩,男孩看起来还不到十岁,身材瘦瘦小小,皮肤有点腊黄,显得很不健康,只有下半身穿着一条宽松的睡裤,裤腿出露出的肌肤上有着大大小小已经微微愈合的伤痕,但男孩的上半身却是赤裸的,很多地方都包裹着层层纱布。
  更为骇人的是孩子的脸上有已经发脓的刀疤,而且眼睛也缠着厚厚的纱布,头发已经被闷得一把一把掉落,头顶甚至还生了很多烂疮。而且烂疮中也有着早已被割开的伤口,似乎一直愈合不了似的,这会儿已经有长脓的迹象了。十几岁的孩子,颜面已经看不清了,能让人看见的只有这不该属于他的年纪所承受的折磨。
  “爹……”
  孩子浑身发烫的昏睡着,布料一揭开,皮肤被寒意一吹,无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叫人一看更是心疼。
  “怎么回事?这孩子怎么会伤成这样!”
  龙池虽然一直杀人如麻,但一看孩子此时的惨状也吓得喝问一声。
  “这孩子……多疼啊!”
  高怜心眼眶一阵红润,看着年纪幼的小孩子竟然伤成这样,鼻子开始有些发酸。
  “别、别冻着我孩子……”
  中年乞丐此时神色一疼,面对龙池也不再战战兢兢,慌忙上前为孩子盖上布匹,为他抵御山里黑夜的阴寒,又把那平坦的门板往火堆旁堆了一下,一手更紧紧抓住孩子那枯瘦的小手。虽然是细微的动作,但却充斥着浓郁的父爱,令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哪个狠心人呀,居然把他伤这样。”
  一旁的张妈妈看着也是心疼,立刻用手碰了一下孩子的额头,怯怯的说:“这孩子还有点发烧,小姐,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一下这苦命的人吧。”
  中年乞丐顿时潸然泪下,缓缓的说是家里遭了贼人,孩子的娘被贼人糟蹋而死于非命,那孩子命大不死,却也伤成这副模样。这次他是带着孩子来杭州城里寻名医,没成想路上遭此大雨,就在这里避一下。
  “我看看。”
  高怜心一边抹着同情的眼泪,一边把手搭上孩子的手腕。丝毫不计较孩子手腕上已经流脓的伤口与黏稠的脓液,此时心里有的只是人性的善良。
  “我也看看。”
  龙池沉吟一下,一手也搭上小孩子的另一只手腕,默默为他把脉。
  “身虚,脉弱。”
  高怜心默默闭着眼,轻声说着。
  “外伤经脉,内生虚寒……”
  龙池也闭着眼,专心听着孩子的脉搏。
  杨存在旁也不说话,生怕打扰他们的看诊。高怜心生在太医之家,从小就接触杏林之术,在耳濡目染下,医术比起一般的名医也是不在话下,而龙池更不用说,擅毒者更擅医,他的毒术和蛊术那么高超,他的医术虽然是野术,却也比一般医生高明许多。
  “大侠,我、我孩子……怎么样了?”
  中年乞丐在旁边默默擦着泪,看着孩子此时浑身的惨状,即使路人都为之心疼,谁又敢想象这为人父者此时的心碎?
  “外表创伤很多,连日颠簸,腹内无物,还受了风寒,不好办啊。”
  高怜心把完脉,脸色有一点凝重,此时龙池也将手收了回来,看着沉沉睡去的小孩,虽然没说什么,但脸色也不太好看。
  “大侠,求求你们了,救救我的孩子!”
  此时,中年乞丐也察觉到儿子的体温越来越高,是风寒发作的迹象,顿时着急得嚎啕大哭,跪在地上一边嗑头,一边苦苦哀求着:“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求求你们,救救他吧!”
  “怎么办?”
  高怜心在一旁也是心急。这孩子身体本来就虚弱得很,身体受了那么重的伤,普通人得个风寒不要紧,但若是发生在这孩子身上,那可能会夺走他年幼的生命。
  “你们有带药吗?”
  龙池沉吟一下,却说出至关重要的话。
  “有有,老身带了一此一。”
  张妈妈也心疼这个孩子,立刻拖着病身子出了门,从马车上抱来几个小箱子摆到地上。
  小箱子里药材倒是不少,不过都是田七之类的普通药材,没多少是驱寒散热的,根本派不上用场。高怜心一看更是心急,急得眼泪直掉:“这可怎么办?这里要是有药材的话,我倒是能替孩子开个药方,可如今这荒郊野岭的,我去哪找这些药啊?”
  “好了,先别着急了。”
  杨存一看她此时心急的模样,连忙上前安慰着。不过看她如此心善,心里对她的喜爱更甚。身负血海深仇之人却有着悲天悯人之心,高怜心不只容貌动人,灵魂也是如此美丽。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中年乞丐此时只知道不停磕着头,额头已经磕得都是血了,此时除了这样做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办法救自己的孩子。
  “你,老实点……”
  悲情的气氛叫人潸然泪下,这时黑面大汉微微动了一下,龙池顿时神经一紧,眼露凶光,咬着牙狠狠喝了一声。在这样压抑的氛围下,杀人绝对是个不错的发泄方式,不只龙池,杨存都有种想发泄一下的冲动。
  “放了我,我……我会帮你们!”
  黑面大汉此时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龙池,突然咬着牙说:“要不你就直接杀我得了!”
  说完话的时候,他竟然脸色坚决,猛然往前走了一大步。
  “算了,放了他!”
  杨存见龙池已经眼露杀色,马上将他拦住,缓缓摇摇头。
  “饶你一条狗命,你可以滚了!”
  龙池不满的哼了一下,神色微微一冷,手一挥,一股灰雾散了出去,此时黑面大汉身上的毒蛇仿佛懂了龙池的意思,一条条开始钻出来,瞬间就消失在门外的磅礴大雨中。
  “有我可以帮忙的吗?”
  黑面大汉被如此侮辱,脸色当然铁青。不过看了看一直磕头哭泣的中年乞丐,又看了看小孩子浑身腊黄又瑟瑟颤抖的模样,还是咬了咬牙,没说什么。
  “不用了,你走吧!”
  杨存冷冷看着他,这时候,谁都不会相信一个刚才还和自己拔刀相向的人。
  “你们放心,我还没泯灭人性到那种地步。”
  黑面大汉咬了咬牙,猛然指着自己的胸口,闷哼着说:“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如今谁都想救这个孩子,我不会在这时候乱来,那对我没什么好处。”
  “我凭什么相信你?”
  杨存虽然心有善念,但也是小心谨慎,毕竟刚才大汉的态度很不友善,谁又能相信他不会趁着众人忙活的时候乱来?
  “好……”
  这时龙池突然低喝一声,猛然拿起那黝绿的匕首在大汉的手上划了一下,割破他的皮肤!
  大汉微微一愣,马上捂住手掌,从手指的缝隙里已经能看出流出的血有点发黑,显然是中毒的迹象。这时龙池已经将匕首收了起来,站起身来冷冷的说:“你也该知道自己中毒了,不过你放心,三天之内你死不了,你最好不要乱来,等事情忙完之后,我会考虑给你解毒。”
  “我知道。”
  黑面大汉铁青着脸,咬着牙。此时他已经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脉搏跳动得比平常快,这匕首明显不是刚才龙池与他打斗时所持的那一把,那把刀上面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而这把毒性没那么剧烈,行走江湖那么久,他明白龙池说的绝对不是假话。
  “你需要什么药材?”
  龙池沉吟半晌,突然转头问了高怜心,直言不讳的说:“孩子的伤以后再想办法,现在先帮他退烧再说。我倒是有不少方子,不过药性有点烈,这孩子现在身体很虚,而且还有伤在身,绝对承受不了,贸然给他服用的话危险太高了。”
  “我……我是有方子,可我要去哪找药啊!”
  高怜心一急,又是潸然泪下。
  杨存连忙将她搂住好生安慰着,虽说现在软玉温香在怀,可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哪又有什么情欲可言?
  “你说,药我想办法。”
  龙池的声音低沉,却也特别坚决。
  “我……我想想。”
  高怜心脑子里努力转着,倒不是说她学艺不精,只是那么多退烧的方子,她必须筛选出一个最适合如今这个虚弱孩子的一种。药性必须温润,不能伤了他,又得考虑到孩子身上的伤,容不得她不小心谨慎。
  一会儿之后,高怜心已经有了决定,马上说出好几种药材的名字,最后却有点为难的说:“龙大哥,这方子的药引最好是鸡汤,这是最温润的方子,祛寒又不伤身,可这时候哪有鸡可以下药啊,更别说这些药材了。”
  “黑大个!”
  龙池沉吟一下,猛然朝黑面大汉说:“我去找药材,这么大的山你去抓只野鸡,怎么样?”
  “可以!”
  黑面汉子似乎有点想不到龙池突然这样说,愣了一下之后,也是脸色凝重点了点头,捡起了手里的刀,身形一闪,立刻消失在磅礴的大雨中。
  “好了,药我去找,你们先生火烧水。”
  龙池也不多说,穿上蓑衣就走出大门,身影一下子也消失在那密集的雨线中。
  “他行吗?”
  杨存倒是有点怀疑。这家伙杀人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但要叫他救人,怎么感觉都有点请兽医替人动手术的感觉,太不可靠了。
  “蛇有灵。”
  张妈妈此时已经从马车上拿来一个小铁锅,一边倒水架在火堆上,一边慈祥笑着:“您这个朋友看起来虽然凶恶狠毒,不过却是心善之人。自古有蛇的地方旁边必有灵药,他是养毒之人,自然也有这个本事,所以他应该能找到那些药材。”
  “老妈妈,您看得还真仔细啊。”
  杨存尴尬一笑,立刻开始帮忙,一边加柴火一边烧水。张妈妈愣了一下,也被杨存叫到一边去。眼看着杨存在一旁忙碌着,又看了看高怜心,顿时满意的一笑。
  锅里烧开的第一次水,高怜心拿来毛巾,小心的为孩子擦拭着身上的伤口。
  换了第二次水以后,直接从马车上搬来一个木盆,将小孩的腿泡在滚烫的热水里让他浑身发汗。此时她已经累得额头出汗,杨存一看也心疼,赶紧拿出毛巾为她擦汗,高怜心羞涩之余,给了杨存一个欣喜的浅笑,模样又羞又娇,实在撩人心魄。
  旁边就有一口老井,当杨存将第三次打上来的水烧开的时候,龙池已经赶回来了,脚步轻盈,几乎没什么声响,只有雨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他一进门就开始将蓑衣丢到地上,拉开黑色的斗篷,怀里满满都是各式各样的药材,喘着大气说:“好了,高小姐,你要的都在这!”
  “我看看。”
  高怜心此时救人心切,顾不了那么多,将药材一股脑的放在地上清点着。
  “好了,都齐了,不过要先洗干净。”
  高怜心手里已经都是药材上的泥土,但她却是一脸惊喜:“你都上哪儿找的?老姜、枸杞、当归……十几样居然一样都不缺,太厉害了!”
  “我忘了洗。”
  龙池得意劲还没过,马上就拿起那堆药材又冲进雨里,没多久,他怀里的药材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刚从地里拔出来的泥土也都没了。
  “没什么问题了吧。”
  杨存一看,立刻加了柴火把火生大,将刚下锅的水烧得啧啧作响。
  “嗯,就看那位大哥了。”
  高怜心一边切着药往锅里放,一边柔笑着说:“如果有只鸡来炖确实不错,不过有这么齐全的药材,温润虚补,起码能降孩子的烧,问题应该不大。”
  “姑娘,真没事?”
  中年乞丐激动得浑身颤抖,听着高怜心的话,连声音都瑟瑟颤抖。
  “放心吧,孩子身上的伤已经处理得很好了。”
  高怜心一边准备着药,一边安慰说:“不过这连日的奔波让孩子的身体很虚弱,现在他正发寒,只要尽快喝下这帖药,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谢谢您,您真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
  中年乞丐顿时又是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使劲向高怜心磕着头。
  “你别这样!”
  高怜心看到他这样,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这时候也不容她多想,只能继续专心熬药材,大火把她的小脸烤得红扑扑的,再加上眼里的善意和温柔,看起来更是明艳动人。
  “那家伙应该跑了吧。”
  龙池等了一下,眼看锅里的水都烧开了,顿时有点不耐烦,猛然站起身来沉着脸说:“算了,抓个野鸡而已,我自己去,一开始就不该相信那种胆小鬼!”
  “你才他妈的胆小鬼……”
  这会儿门外传来一道有气无力又愤怒异常的低吼,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走了进来,黑衣大汉满脸不爽的瞪着龙池,手上提着一只湿淋淋的野鸡。
  “找只野鸡还找那么久,不骂你骂谁啊!”
  龙池没好气的冷笑一声。
  “看着,就在这里!”
  大汉此时脸色已经一片苍白,由于没穿蓑衣的关系,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但就在他走进来的时候,每走一步,地上出现不只是水迹,竟然还参杂不少鲜血。
  “哟,还挂彩了。”
  龙池讽刺一声,马上接过他手里的野鸡,倒落的在旁边去毛和内脏,他应该很适应野外的生活,动起手来十分灵活。
  “哼,小伤而已。”
  大汉不满的哼了一下,马上就跑到破庙的最角落脱下湿淋淋的外衣。此时他的肩膀上有个破烂的伤口,也不知道这大半夜是怎么来的,会不会是在山里遇上野兽?但那血肉模糊的一片着实叫人一看都觉得害怕。
  锅在大火上沸腾着,水面不停翻滚着,没多久,一锅新鲜的鸡汤就出炉了。
  高怜心和张妈妈拿碗来,一勺一勺极为小心的喂给孩子喝。昏睡中的幼童完全没有意识,但还是感觉到那种温暖的舒适,看着他本能的抿着嘴唇将药汤一点一点喝下,在场的人总算松了一口大气。
  黑面大汉一直靠在门框上,安静看着这一切。龙池则是盘腿而坐,满脸警戒的看着他。如今所有的蛇群都出去觅食,虽然大汉身中慢性毒,不过从他的表现来看,此人心性不是一般的坚毅,谁能保证他不会冒着毒发身亡的危险做出什么坏事来?
  天慢慢的亮了。此时高怜心和张妈妈已经在一旁披起薄被慢慢入睡,而孩子身上也加盖一层厚厚的棉被发着汗。中年乞丐就那样一直神情紧张,又满是父爱的关注着他的孩子,而龙池依旧和黑衣大汉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再说半句话,气氛还是很僵。
  棉被、勺子、碗、锅、披风甚至枕头之类都那么齐全,那小小的马车塞得跟个移动仓库一样。杨存擦了擦冷汗,安巧大宝贝未免太细心了吧。不过是出个门而已,她就紧张得和生离死别一样,这一趟收拾的东西快和要搬家没两样,这是不是夸张了点啊!
  难怪刚才在车上搬东西的时候高怜心都有点嘟起小嘴了,敢情大美人这是吃醋了啊!虽说她和安家姐妹少有来往,不过看着这一车密密麻麻的东西收拾得那么井井有条,她恐怕也有点嫉妒。杨存看着高怜心,不禁会心的笑了一下。这天下的女人呀,真是没有一个不吃醋的。
  “爹……”
  就在天微亮的时候,安详昏睡了一夜的小男童突然哼了一下,难受的转了转身子,醒来时的呼吸也变得微微急促。
  “明儿,爹在这儿,你怎么样,饿吗?”
  中年乞丐顿时就扑到孩子枕边,着急而又惊喜的问着。
  “爹,我不饿,但……我身上痒……”
  小男孩半睡半醒间迷糊的呓语着,身上的伤口还未全部愈合,此时又发了满身大汗,虽说烧已经退了大半,不过滋味也绝不好受。
  “好孩子,再忍一下,等爹找个落脚的地方再替你好好洗一洗!”
  中年乞丐激动得眼眶一阵泛红,一边哭着一边抱紧孩子。
  “孩子怎么样了?”
  高怜心和张妈妈也被这细微的声音吵醒,马上走了过来关切的询问着。
  “孩子醒了!”
  中年乞丐激动得浑身一阵颤抖,立刻跪在地上,一边磕着头一边哽咽着说:“谢谢姑娘妙手回春,这荒山野岭还能碰上您,真是这孩子的造化啊!您一定是活菩萨,没有您伸出援手,我家孩子现在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条小命。”
  “孩子没事就好。”
  杨存走上前去轻声的问:“你们这是要去哪?”
  “我们去杭州城内,为我孩子寻名医。”
  中年乞丐说出这句话时,充满无比的期待。
  “怜心,我们收拾一下东西也准备赶路吧。”
  杨存沉默着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看那边依旧没什么好脸色的龙池,无奈的笑了笑。
  将被子和一些干粮赠给这对苦命的父子,又将行装收拾妥当之后,黑面大汉已经从破庙后拉来一辆马车,依旧脸色沉稳的对杨存说:“萍水相逢,有些误会在所难免。我这次也是去杭州城,顺路送一下他们父子吧,免得他们漂泊在外无依无靠。”
  “喂,傻大个!”
  龙池喊了一声,随手丢过一个白瓶子。
  黑面大汉伸手一接,龙池马上头也不回的说:“那是解药,每天服一指盖的剂量就够了。三天包你不死,这三日内不能饮酒!”
  黑面大汉沉默着看了看手里的药瓶,又看了看龙池,似乎是思索着什么。杨存趁他神色一懈的时候,悄悄打量一下他那辆马车,鼻子一动,闻了闻车子的味道。车门前的帘子被风微微吹动,朝着微微敞开的缝隙往里看,杨存顿时脑子一僵,再看向乞丐父子的时候眼里除了同情之外,更多了复杂的意味,嘴角不自觉的冷笑一下。
  此时高怜心和张妈妈忙碌半夜已经很是疲惫,上了马车就开始打盹了。龙池在马车旁等候着,忙着将那些从草丛里钻出来的蛇收回他那件像是百宝箱一样的披风里,离了三、四丈的距离,他们应该听不见这边的对话。
  “兄台,确定顺路吗?”
  杨存沉吟一下,眼看着那中年乞丐抱着孩子进了车厢,仔细观察他的动作和车内的物品,顿时冷笑一下。
  “您什么意思?”
  黑面大汉顿时脸色一僵,即使昨夜有毒蛇缠身的时候,他都不曾有过如此茫然又强装装镇定的表情。
  刚才中年乞丐上车的时候,那举止明显已经是驾轻就熟,甚至他刚迈步的时候还微微愣了一下,明显已经习惯有人为他拉开车帘,而这大汉如果孤身一人赶路,他骑马绝对比坐马车快,押运东西也不必用到这种厢式马车,再看他的行为举止,绝不是那种喜欢驾车游历的清闲之人。
  而车内的东西杂七杂八不说,光是被褥就有不少,且杨存还细心的留意到其中有一条薄被的纹路和孩子身上包的布匹是一样的。昨夜只当这孩子是病人,并没有太注意,但现在仔细一看,那刺绣的功底和布匹的材质极为上乘,不是大富人家根本用不起。这大汉和这对父子原本就是一路而来,而他们却不明说,一个颠沛流离的人赶路用马车,又怎么可能真的穿得那么落魄?
  “车内的人是谁?”
  杨存沉吟一下,神色已经变得无比严肃,温和一夜的神情第一次变得凝重。
  黑面大汉顿时脸色一沉,咬牙看着杨存,又有点顾忌的看了看一旁的龙池,气氛一时之间诡异无比。就在两人对峙的时候,车内的中年乞丐叹息一声,幽幽的说:“国公爷,数月不见,您还是如此聪明,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的声音已不同于昨夜的怯弱和战战兢兢,显得沉稳而又无奈。
  “萧九是吧?”
  杨存一听这声音感觉耳熟无比,脑子顿时灵光一现,冷笑一下:“昔日的津门巡抚,昨日的阶下之囚,你本该在顺天府牢狱等待吏部的审判,但你的同伙却杀害十几名看守卫兵冒大不讳将你劫走,此时沦为圣上龙颜大怒钦点的逃犯,如今更让顺天府颜面尽失,派出无数高手誓要将你缉拿归案,算起来你这辈子也够风光了。”
  “公爷明查秋毫。”
  车内的萧九沉吟一下,苦笑着说:“那公爷现在打算怎么办?要抓萧某邀功吗?此时正值龙颜大怒,相信公爷能将萧某擒于圣上面前,必定会让龙颜大悦了。”
  “前提是……”
  黑面大汉沉着脸,吐了口大气,这才强定住心神,看了看龙池,冷冷的说:“如果敬国公是与朝廷头号钦犯、苗族妖人龙池一起擒贼,那对朝廷来说才是天大的笑话。”
  “看来你还真不是贼。”
  杨存被他这么一恐吓,反而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笑意,倒让二人都愣了一下。
  “公爷,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萧九语气一软,哀求道:“可否放萧某一条生路,等萧某为爱子疗完伤,自当将人头献上,报公爷宽恕之恩。”
  “杀人灭口对如今我们来说看似容易……”
  杨存的话让二人都顿了一下,黑面大汉更是将手放到佩刀上,不过杨存语气一转,窃笑着说:“既然救了人,就不必再造杀孽了。如今我也没这个心情,你们走吧。”
  “您……说的是真的?”
  二人都沉默半晌,这时萧九才不敢置信的问了一句。
  “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快走吧!”
  杨存说完,头也不回的朝自己的马车走去。龙池在一边似乎没听到什么,见杨存过来只点了点头,马匹便慢慢迈开脚步,车轮慢慢滚动,继续朝越来越小的山路前行。
  黑面大汉愣了愣,也上了车,驾着车朝相反的杭州城方向赶去。马车在山道上颠簸的行进着,萧九抱着孩子,摸了摸孩子已经不烫的额头,松了口气说:“定王说得不错,这个杨存真是心生九孔。看样子温和得很,那心眼比谁都多,小小年纪却老练得很,真是个人精啊……”
  “他似乎一开始就有猜疑了。”
  黑面大汉虽是鲁莽之人,但也似有所悟,联想起杨存独自一人上来攀谈的奇怪举动,觉得似乎一早就已经露出马脚。
  “应该是,不过昨晚他也没说。”
  萧九抱着怀里的儿子,重重叹息一下,又有点忐忑的说:“如果昨夜他将真相说出来,恐怕高怜心喂给我儿子的就不会是药汤,而是毒药了。我曾逼得她家破人亡,如果她知道是我,恐怕她会千方百计毒死我们,这女人虽然心善,但也不是什么懦弱之辈。”
  “敬国公杨存真有意思。”
  黑面大汉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是呀,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萧九也感叹一声。自己官位在身,位居封疆大吏时,他沉稳有度,不卑不亢,如今自己已是过街老鼠,他不仅没落井下石,反而还肯放了自己,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赶了一天的路,高怜心和张妈妈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午餐就简单吃了一点肉乾和几张葱花饼。虽说吃得很平常,不过坐在小河边看着河水静静流淌,看着满山的翠绿和天空的晴朗,欣赏雨天过后影影绰绰的润美,倒也不失为一件人间乐事。
  “公爷,您怎么了?”
  到底还是女人比较心细,一路上杨存虽然依旧说说笑笑,不过高怜心却觉得有些奇怪,马上体贴的问着。
  “没什么啊,我怎么了?”
  杨存笑呵呵的答着,依旧是那样开朗。
  “少来,你这小子有不正常的地方!”
  龙池一路走一路都在观察路边的奇花异草,一听杨存的话马上不客气的说:“这一路上你吱吱喳喳个没完,你可不像话那么多的人。我说得对吧高姑娘,杨存这小子肯定心里有鬼。”
  龙池这朝廷第一钦犯完全没有半点逃犯的觉悟,这一路上比较熟悉以后,杨存就从国公爷直接降格为这小子,从身份上可说一落千丈丨“没有,你们想太多了。”
  杨存继续乐呵呵的笑着,只是手掌微微张开又握了握,脑子里纷乱的想法似乎太多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出现自己又捕捉不住一样。
  杨存的笑声里,那心不在焉的神游似乎明显得有点过头,一路上安静得很,连一直静心修养的张妈妈都沉吟一下,忍不住开口说:“公爷,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烦心?老身看你这一路走来一直都心不在焉,方便的话就说出来,让大家帮您想想办法。”
  “没有啊,我只是累而已,没别的。”
  杨存马上摆了摆手,心里有点诧异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张妈妈人老成精,看得出来是正常的,连龙池和高怜心都看得出来就太失败了。想当年炸金花打麻将玩梭哈的时候,偷起鸡来可是脸不红气不喘,怎么现在演技那么差?
  疑惑的话说了没一阵子,龙池突然“啊”的大叫一声,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他吸引过去,只见龙池激动得一脸通红,小心翼翼盯着路边一朵看起来很普通的紫色小花,难掩兴奋的说:“这、这……南方潮撞之地怎么会有这……”
  “你这小子鬼叫什么啊?差点吓死我了!”
  杨存不满的哼了一下,伸手掏了一下耳朵。
  “这是什么?”
  高怜心也从马车上走下,轻握裙摆走上前来。她蹲下后仔细观察着那朵奇怪的紫色小花,就连自小在医药之家长大的她,此时也是面露困惑,脑袋里思索半天却也不知道这朵花的名字。
  “妖骨花!”
  龙池激动得连嘴唇都在颤抖,双手僵硬的抚摸着小花的花瓣,结结巴巴的说:“我苗族大典里曾记录过这种奇花,传闻中枕百人尸于根下,吸人血骨髓为养分,食精气灵魂,百年一开,入药乃有续命保魂之效,为毒可催肠断骨,一滴夺命……”
  “妖骨花?怎么名字这么奇怪?”
  高怜心顿时一脸困惑,似乎没听过这味药材。而且这龙池说得太诡异了吧,枕百人尸于根下,这里已经不近人烟,连坟都看不见一座,哪有可能埋有百人之尸?
  “怎么回事?”
  杨存也发觉端倪,第一次看龙池的神色如此激动,顿时也是心生好奇。
  “妖骨化生,灵物相随。”
  龙池突然脑子灵光一现,猛然站起身来。
  这时,他身上原本纹风不动的斗篷开始疯狂蠕动着,那些原本昏睡般安静的毒蛇竟然在一瞬间开始狂燥起来,而那狂燥中带的并不是杀性,而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惊恐和害怕。龙池顿时眼眶发红,呢喃细语着:“果然不错,妖骨花的旁边必有灵物守护。”
  “什么味道?”
  杨存眉头顿时一皱,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种刺鼻的味道。除了隐隐的血腥之外,还有种腐败、恶臭,甚至说得上是死亡的味道。
  “这……是血的味道吗?”
  高怜心也闻到了,顿时觉得有点恶心。
  “我们先走!”
  这时龙池感觉到蛇群的害怕,又看了看柔弱的高怜心和张妈妈,尽管不舍,但还是带着二人赶紧远离那鲜艳的妖骨花。
  远离那股奇怪的味道,继续在小路上颠簸着,龙池脸色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又显得很是谨慎,表现出之前完全没出现过的浮躁。杨存越看越疑惑,不解的问:“喂,你到底怎么了,刚才那花怎么回事?”
  “妖骨花,哈哈!”
  龙池本来似乎想解释,但不知道是不是兴奋过头,话还没说出来,马上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这家伙精神分裂啊!杨存脑子里一僵,不过想起刚才闻见恶臭时的感觉,灵魂在本能上有一种危险的警戒感,这种感觉到现在只出现过一次,那是在目睹杨术六丹之境全开的时候,甚至在金刚印暴走的时候自己都不曾出现过这种灵魂里都感到恐惧的时候。
  “公爷,应该就是那吧?”
  这时高怜心的声音慢慢响起,带着期待和欣喜。
  此时小路仿佛像是走到尽头,一行人已经来到一处悬崖峭壁上,悬崖上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青草和小花,还有各式各样的果树,即使不是金秋,也没有硕果系系。但似乎能隐隐闻见那花草和泥土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十分惬意。
  悬崖的对面是另一座更高的山峰,巨大的瀑布水流仿佛九天而来一般,倾斜似的往下流着,白色的河流磅礴而又大气,比起任何名山河川也丝毫不逊色,而山坡上翠绿满荫,无比动人,瀑布的激流中,连绵不绝的水声响起,仿佛组成奇异的乐章一样,心闻在耳,能听得懂那种美妙,却又无法理解大自然的涵义。
  悬崖峭壁上,风景之美让人心醉神往,而这里最显眼的则是仿佛桃花源里描述般的一间小小宅院。院子四周都是竹子,竹林的树叶慢慢摇曳着,到处都是高大的巨树,仿佛是天然的围墙般,紧紧守护这栋房子。
  那间房子小小的,在篱笆中一点也不显眼,整个房子都是用木头和竹节建造,显得朴素无比,就像农家小院一般,可又特别的干净,不像是普通的农家。院内几只小鸡在地上啄食着,似乎不怕生人一样,根本就不管这一行人的到来。
  “看起来像。”
  杨存先下了马车,走到那小小的宅院木门之前,礼貌的喊了一下:“请问有人在家吗?”
  “这里真漂亮。”
  龙池彻底陶醉在这青山绿水之间,不知道为什么,深深一呼吸,空气里那清新又芬芳的味道,美妙得让人有如入梦一般惬意。
  “来了。”
  房子的木门缓缓打开,一身普通的灰色素服,看起来已过古稀的老妇人慢慢走了出来。一头白发,即使苍白却又特别挺直的腰身,走起路来优雅安静,脚步沉稳,完全看不出她有那么大的岁数。
  老妇人缓缓走上前来,此时众人才看清她的样貌。她脸上满是苍老的皱纹,不过皮肤却特别的红润健康,脸上始终带着温和而又安静的笑意,看起来让人感觉很亲切。不谐于世事,隐居于此深山密林之中,如此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者都让人怀疑是在林中遇仙了。
  “您好。”
  高怜心连忙上前温婉的行了一礼,轻声问:“请问是刘奶奶吗?”
  “哦,我是。”
  被唤为刘奶奶的老妇人倒是愣了一下,马上呵呵一笑说:“好闺女,好久没人这么叫我了。看你长得这么好看,是谁家的女儿呀?城东宝杏堂的小王吗?我看你们也没那么像嘛,难道是苏洲济林号的小张?那个调皮鬼啊,他可生不出像你这么漂亮的闺女。”
  “不是。”
  高怜连连忙解释说:“小女祖父是津门高阳成。”
  “啊,阳成!”
  老妇人顿时浑身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彻底愣住,傻傻看着眼前的高怜心,那安详而又清澈的眼眸里突然有老泪开始忍不住打转。
  “宛白小姐,匆匆一别也将近一甲子了。”
  这时张妈妈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妇,眼眶也隐隐开始发红。
  “是你,果然是阳成之后!”
  被唤为宛白小姐的老妇人顿时控制不住,潸然泪下,看了看也是苍老之颜的张妈妈,黯然神伤的哽咽道:“岁月催人老啊,这一眨眼不见,竟然也有数十年光阴了。”
  “宛白小姐,近来可好?”
  张妈妈也是浑身颤抖,蹒跚着走上前去,猛然抱住老妇人嚎陶大哭着:“多年音讯全无,您可想死我了。”
  “玉环,你,唉……”
  老妇人也捂着嘴大哭起来,猛然抱住张妈妈,眼泪顿时控制不住,如雨般落下。
  两位老妇人抱头痛哭,高怜心顿时傻了,杨存和龙池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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