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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救出盟主

  石中英朝独眼龙遁走的地上一指。冷然道:「姑娘是许傅经门下女弟子,自
然知道厅中的机关埋伏,请你把这处地窖入口,打了开来。」

  绿珠在他锋利的胁迫之下,不敢再说一个「不」字,低着头,默默的数着方
砖,一手撩起长裙下摆,露出了一双红菱般纤纤弓鞋。难怪从前的女子,长裙曳
地,连弓鞋都不让人看到,原来那小小、尖尖、翘翘,而又刺绣精致的弓鞋,和
现在的迷你裙一样,男人看了会眼花镣乱。当然,迷你裙愈短愈妙,弓鞋愈小,
愈翘、愈妙,时代不同,审美观点各异,但发人逻思,迷你则一也。

  她弓鞋尖儿,着意的,卖弄的,轻俏的在花砖上连点。石中英目不转睛的看
着,渐渐有些眼花综乱,只觉她点的重复迅快而复杂,根本记不清楚。也许她是
故意如此,不让石中英看清,因为她在花砖上点得像舞蹈;但独眼龙遁走之时,
并没有这么复杂。

  随着绿珠弓鞋一阵点动,花砖地上,果然缓缓裂开数尺见方一个黑越越的窟
窿,一道石级,斜斜的往下延伸。绿珠抬头看了石中英一眼,说道:「我已经把
人口打开了。」

  她居然并未逃走。

  石中英颔首道:「很好,就请姑娘替在下带路。」

  地窖既以机关操纵,里面说不定会有埋伏,石中英遇上了事情多了,江湖经
验也随着老到。绿珠没有说话,低着头,跨上窟窿,石中英紧跟她身后,拾级而
下。这时,西跨院一个小院落中,横空飞来一道人影,疾然堕地,现出一个身穿
黑袍,左眼已瞎的白髯老人,独目炯炯,望着屋中,厉声喝道:「何巡主。」

  原来他正是从花厅地道中遁走的独眼龙许博经,这座跨院,敢情是七步追魂
何东山的住所。果然,独眼龙喝声甫落,屋内响起了何东山的声音应道:「属下
在。」

  随着话声,何东山耸着双肩,满头大汗的从屋中疾奔而出,一眼就看到独眼
龙,连连躬腰道:「劳动副座亲来,属下如何敢当?许副座已把姓石的小子拿下
了?」

  独眼龙独目之中,射出凌厉冷森的目光,直往何东山,沉声道:「你的解药
呢?」

  何东山举袖拭了把汗水,啼啼道:「属下该死,属下放在枕头底下的一瓶解
药……」

  他望望独眼龙,竟然不敢说下去。

  独眼龙厉声道:「解药怎么了?」

  何东山脸上汗水直淌,低头道:「不见了。」

  「什么?」独眼龙暴喝一声,左手已经随着扬起,但他还是忍了下去问道:
「你放在枕下,怎会不见了?」

  何东山道:「属下就是因为解药配制不易,平时不敢放在身上,怕万一遗失
的话……」

  独眼龙一条右臂,虽已运功闭穴,但山无法持久,闻言不觉截着他的话头,
喝道:「你还不快去找找看?」

  何东山望着他苦笑道:「属下全找过了,一点影子也没有,据属下看来,八
成是被人取走了。」

  话声未落,突听屋檐上有人接口笑道:「是兄弟我……」

  那是鬼彤子夏子清的声音。

  独眼龙修地抬起头来,怒声道:「夏老弟这是什么意思?」他目光一抬,夏
子清就站在屋檐上,手中果然拿着一个小瓶,笑嘻嘻的道:「兄弟只是和何兄开
开玩笑的。」

  独眼龙已经意识到绝非偶然,心头不觉大怒,厉声喝道:「拿来。」身形霍
地拔起,快如离弦之箭,夏子清扑去。

  夏子清依然站着没动,但就在独眼龙纵起的同时,突然从暗处飞起了一道黑
影,现出一大一小两圈寒光,快逾掣电,横扫过来。独眼龙身起半空无处闪避,
但他一眼认出这一大一小两圈寒光正是双环将任公侠的钢环,百忙中功凝左臂,
挥手一掌,疾拍而出,口中喘道:「任公侠,你敢暗算本座。」

  他这一掌含怒出手,一股奇猛掌风,发如奔雷,撞在双环之上,挣然有声。
突袭而来的双环将任公侠双环吃掌风一震,借势朝斜刺里飞掠出去,但独眼龙也
因这一开口,身形跟着往下疾落,他身形甫落,又是一阵旋风,贴地滚来,两柄
钩形精虹,闪电朝双足研到,不用说,穿山甲钟仲豪了。

  独眼龙几乎气炸了心,猛一提气,身子离地拔起数尺,双足连环踢出。穿山
甲钟仲豪一招不中,身子一昂,嗖的一声窜了出去。独眼龙并未追击,只是在庭
中站停,厉声道:「你们都反了不成?」

  「哈哈。」一声洪亮的大笑,接道:「许傅经,反的应该是你。」

  此人声若洪钟,正是今晚轮值头关的黑虎神关长胜。

  独眼龙眼看了下四大巡主全已叛变,心头不禁微微一凛。这一情形,已极明
显,四大巡主的忽然叛变,不用说是受了鬼影子夏子清的煽动。自己右手如不被
何东山练子镖划破,纵然他们五人合击,也未必奈何得了自己。

  心念一动,不由嘿嘿冷笑道:「你门大概是受人煽动,才敢心生离叛,袭击
本座,须知本教教规森严,对付叛教之人,该当如何;诸位心里一定清楚,本座
看在咱门同事多年的份上,诸位只是一时受愚,这点本座可以不予计较,你们只
要把夏子清老匹夫给我拿下,今晚之事,就可一笔勾销。」

  因他解药在夏子清手上,非先把此人拿下不可。

  夏子清依然站在屋檐上,道:「许老哥这不是冤枉人么?兄弟也只不过是奉
命行事而已。」

  独眼龙厉声道:「你是奉谁之命?」

  只听到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接口道:「是副教主的玄女令,你许傅经叛教有
据,着即拿下。」

  独眼龙心头一震,猛一抬头,厉声喘道:「原来是你姓桑的老虔婆和许某作
对,很好,许某主持龙颈拗,不受副教主玄女令节制,你要夏子清煽动四大巡主
叛教犯上,咱们到总坛评理去。」

  南首屋脊上,出了三个人影,那正是彩衣姥姥桑大娘和高素贞、常慧三人。

  桑姥姥手持鸩头杖,呷呷笑道:「不用了,老婆子来的时候,副教主曾有交
代,你如敢违抗玄女令,就可当场格杀勿论。」

  独眼龙自然知道今晚之局,自己断难讨得便宜,口中暴喝一声:「老虔婆,
你能对本座怎样?」

  暴喝声中,人已冲天扑起,挥手一掌,朝桑姥姥迎面击去,不,他只是虚晃
一招,身子在半空中一个急旋,突然朝北飞去。桑姥姥冷笑一声,凝立不动。就
在此时,北首屋脊上,忽然飞起一条灰色人影,一式「黄鹊冲霄」迎着独眼龙凌
空撞去。

  不,此人身形扑起,双掌骤发,朝独眼龙身前击到。这一下有如惊鸿一瞥,
势道既猛而快,独眼龙发觉拦袭自己的是鬼影子夏子清,急急发掌迎拒,怎奈何
右臂毒发,运气封住穴道,只有一只左手可以应敌。两条人影凌空一接,发出了
「蓬」然一声巨响,半空中卷起一阵狂飓。

  夏子清这一击显然占了上风,他外号鬼影子,以轻功擅胜,一道人影,闪电
般斜飞出去,独眼龙吃他双学一震,再也提不住气,身子疾然直落。这小院中,
地方不大,四大巡主早已各占方位,等候着他。独眼龙身形方落,黑虎神关长胜
暴喝一声,身形横闪而出,抡掌便击,掌风盈耳,直叩脑门。

  独眼龙一声不作,反臂劈出了一掌,双足疾点,挺腰一窜,直向院门冲去。
七步追魂何东山手上没有练子镖,从旁掠出,追踪一拳,未曾击中。但听屋上一
声朗笑,夏子清双爪如钩,当头直扑而下、双环将任公侠在左,穿山甲钟仲豪在
右,一个双环摆动,一个双钩如剪,齐齐向独眼龙身前截来。

  独眼龙急急交进,独目之中,凶芒暴射,狂吼一声:「本座和你们拼了。」

  身形转若舵螺,左臂抢动,上下抡舞,接连劈出,双足也同时连环飞踢,刹
那之间,学风澎湃,人影交织,钩光环影,划出凌厉啸风。俗语说得好,双拳难
敌四手,独眼龙武功再高,总究只有一只左手可以应敌,此时处身在五大高手环
攻之下,兵刃掌力,交直抢攻,除了往复窜避,那有还手之力。

  片刻工夫下来,已是汗流侠背,气喘如牛,要想突围而出,更是走如登天。
这一场恶斗,当真异常激烈,独眼龙竭尽所能,勉强支持了八九十个回合,心知
再打下去,定然凶多吉少,一面游走,趋避五人攻势,心中却暗思如何脱身。

  但五人联手,在声势上固然极盛,只是这院落之中,地方不大,如果你有两
个人动手,自可各展所长,如今五个人像走马灯般围着一人出手,挤来挤去,也
自然碍手碍脚。这五个人都算得江湖上的高手之列,这道理谁都明白,但因桑姥
姥站在上面督阵,谁能把独眼龙制住,谁就是头功,为了争功,谁也不肯让谁。

  这却便宜了独眼龙,稍可获得喘息,再也顾不得右臂运功封穴,闭住剧毒,
右腕奋力一扣,袖角忽地反卷过来,立将钟仲豪的虎头钩缠住,左掌电掣击出。
钟仲豪一只虎头钩被对方给缠住,身不由己朝前一倾,正好迎着劈来的一掌,右
手虎头钩接应不及,心头一惊,一时之间,只得左手五指一松,放弃被卷住的虎
头钩,身形一仰,往后疾退。

  独眼龙迅快接钩在手,「当当」两声,封开双环将任公侠的日月双环,脚尖
一点,直拔而上,朝桑姥姥扑去,口中厉声喝道:「老虔婆,现在该咱们分分高
低了。」

  人随声到,钩随人发,一道钩形精光,如匹练般横扫过去。他心中对桑姥姥
怨毒极深,纵然平日很少使用兵刃;但因修为功深,这一钩在他全力施为之下,
森寒剑气,随钧暴长,势道之盛,非同小可。桑姥姥倒也不敢小觑他,鸩头杖护
身,身形倏然引退。

  独眼龙足尖落到屋瓦之上,只见他满面俱是狞色,独目之中,更充满杀机,
虎头钩一指,狂笑道:「老虔婆,你怎么不敢和本座动手?」

  足尖一点,身形再次扑起,虎头钩一招「直破天门」,笔直劈古。桑姥姥白
发飞飘,冷哼一声,鸩头杖一振,抖起海碗大一个杖花,迎钩而出。钩杖交击,
响起了「当」的一声金铁狂震。震声甫起,独眼龙突然引吭长啸,一道入账斜飞
而起,矫若神龙,随着啸声,划空飞去。

  原来他早就存了退走之心,只是在五大高手围攻之下,一时无法脱身,就算
脱出围攻,桑姥姥虎视眈眈,守在屋上,也不容他逃走。因此一上来,就故意激
怒桑姥姥,这一招攻势虽猛,实则早已存心退走,因此借她鸩头杖迎击之势,趁
机飞掠而起。

  桑姥姥不防独眼龙突然不战而退,自己这一杖,无异送他成行,眼看独眼龙
一下子飞掠出去十数丈之外,心头更是怒不可遏,顿足道:「好个狡桧的老贼,
追。」身形破空掠起衔尾追去。

  独眼龙啸声摇曳,去势如电,但飞掠到十数丈远近,突然啸声乍歇,一个人
在空中连翻着筋斗,垂直跌落下来,砰然一声,堕落地上,虎头钩随着脱手。

  原来他右手中毒之后,本来运功封闭穴道,不让剧毒之行,但是方才一时情
急之下,使用右手衣袖卷住钟仲豪虎头钩,功贯衣袖,封住的穴道,只好暂时放
开,虽然夺下虎头钩之后,又及时封穴,剧毒自然也随着渗开,何况他力拼桑姥
姥的两招,都是使出十二威力道,自然加速了剧毒发作。

  其实,何东山外号七步追魂,中了他的练子镍,七步之内,剧毒就会发作,
独眼龙能够支持了半个时辰以上,完全仗着他数十年修为,内功精纯,才能运气
闭穴,剧毒始终被封在右臂之中,一直没有发作。

  剧毒不发则已,一经发作,功力再高;也无法抗拒,此时独眼龙跌落地上,
神志渐渐迷失,但他总究武功非凡,虽是垂死挣扎,依然连滚带爬,双手在地上
乱抓,庭院地上,都铺着青石板,经他手指抓过之处,石屑纷飞,石板上,留下
了无数指痕。

  桑姥姥跟踪赶到,眼看独眼龙剧毒业已发作,但她还是放心不下,伸手一指
点了他死穴。这时鬼影子夏子清、黑虎神关长胜、双环将任公侠、七步追魂何东
山、穿山甲钟仲豪,以及高素贞、常慧等人,也相继赶到。

  桑姥姥一指扑卧地上,寂然不动的独眼龙尸体,说道:「叛教逆徒,业已伏
诛,这是诸位的功劳,老身此时立即把许傅经叛教经过,面向教主禀陈,关于姓
石的小子,进入禁室一事,夏子清有教主指示的机宜,暂时可由夏子清主持。」

  夏子清躬身道:「属下敬进老护法令示。」

  桑姥姥回顾高素贞、常慧两人一干比说道:「素丫头、慧丫头,咱们走。」

  当先提杖行去,高素贞、常慧随她身后离去。

  石级盘曲而下,愈往下,愈见黑暗。石中英功力精湛,还可辨视,前面领路
的绿珠,却需扶壁而行这样约摸下了四五十及,石级已到尽头。这里不用说,已
经到达地底石室。石室而在地底,自然毫无天光,一个人内功最深的人,到了毫
无天光之处,纵然修成「天眼通」,也一无用处。

  因为所谓目能夜视,仍然需要凭藉星月之光,才能看得清物事,他只是目光
比别人锐利,在稀微的天光之下,别人看不清楚的,他能看得清楚,别人已经感
黑暗的地方,他并无黑暗的感觉;但如果到了真正没有天光的黑暗之处,谁也都
是一样。

  石中英发现石窟愈下愈暗,心中暗暗一动,伸手从身边取出了一支精巧的火
筒,只是并未立即点燃。绿珠脚下一停,同时从怀中摸出一颗珠子,托在掌心,
发出一晕淡淡的珠光,她居然没有趁着黑暗逃走。如今呈现在面前的是一道宽阔
的用道,绿珠就俏生生站在甬道头上,一手托着明珠,脸上冷冷的板得没有一丝
表情,说道:「你要我带路,我已经把你带到地下禁室来了,你还要怎样?」

  石中英听她口中说出「禁室」二字,心中不觉一动,说道:「在下要姑娘带
路,自然要姑娘领我到禁室去了。」

  绿珠听的脸色一变,摇头道:「不成,我不能再进去了。」

  石中英道:「为什么?」

  绿珠道:「因为这是禁地,没有师傅准许,谁都不准进去。」

  石中英道:「如果你违反了师父禁令,会受如何处罚?」

  绿珠道:「触犯师父禁条,轻则鞭挞,重则处死。」

  石中英朝她微微一笑道:「姑娘如今落在我手里,在下不会鞭挞姑娘,也不
会把姑娘处死……」

  他手中盘嫡剑剑尖缓缓逼近她脸上,说道:「但是姑娘如果不服从在下的命
令,就要在你脸上划了几剑,看你还敢不敢违抗?」

  绿珠目光愈冷,斜看着他,一言不发,当先朝着甬道上行去,石中英也没说
话,只是随着她身后而行。走到七八丈外,甬道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条横贯的岔
道,形成一个「十」字。绿珠默默的朝右转弯,走上岔道。石中英问道:「姑娘
怎么转弯了?」

  绿珠没有回头,只是冷冷的道:「禁室四周,有许多岔道,都是死巷,你是
要到禁室去,还是要找死巷去兜圈子?」

  石中英心中忖道:「这位姑娘心地纯洁,还是没有一点心机之人,要是换上
一个狡黠的人,地室中既然有许多死巷,不领着你去兜圈子才怪。」

  在他思忖间,果然转转弯弯的已经穿越了几条「十」字形甬道,有时左弯,
有时右弯,使人不可记忆。石中英可不是初出茅庐的人了,他经过不少艰险,也
增长了不少江湖阅历,因此每次遇上转变,他就用长剑在石壁上留下了记号。

  不大工夫,走完这条通道,地势忽然宽敞,像是到了一间高大的石室。迎面
壁上,有着一道铁门,门上还钉着一方小小的木牌,上书:「禁室重地,未奉朱
令,严禁入内。」

  绿珠脚下一停,回头道:「禁室到了。」她声音依然冷冰冰的,显得甚是冷
漠。

  石中英问道:「这道铁门要如何才能启开?」

  绿珠道:「禁室另有一名管事,和四名禁卒,铁门是禁卒看守,要有师傅的
朱令,才能进去。」

  石中英道:「没有师令呢?」

  绿珠冷冷说道:「没有师傅传朱令,他们自然不会开门的了。」不待石中英
再问,冷声道:「只要你能够在打开小窗之时,制得住他,强迫他开门,别无他
法。」

  石中英举目看去,大铁门上,果然有个小铁窗,敢情是验看「朱令」之用。
这么一个小窗,最多只能露出一个面孔,如何制得住里面的人?但绿珠说的也不
像有假,铁门木牌上明明写着「未奉朱令,严禁入内」字样,她身上当然不会有
「朱令」。

  石中英略一思索,这就点了点头说道:「好,姑娘站到边上去,让在下来试
试。」绿珠一言不发,退后了几步。石中英跨上一步,伸手在铁门上重重拍了两
下。

  过了半晌,只听铁门上刷的一声,打开小窗,一道灯光、从里面直射出来,
一个尖瘦的汉子,探出脸来,望着石中英问道:「什么人?」

  石中英道:「本座夏子清,是总坛来的。」

  那尖瘦脸汉子问道:「可有令牌?」

  石中英右手朝前一招,叱道:「总坛来的,要什么令牌?你还不给本座打开
铁门?」

  那尖瘦汉子突觉一股奇大的吸力,把一颗头紧紧吸住,连脖子都休想转动一
下,不觉大吃一惊,急急说道:「你……你……」他直着脖子,一时那里还说得
出话来?

  石中英朝他微微一笑,右手一松,含笑道:「你快去打开铁门,记着,三步
之内,本座仍可取你性命。」

  那尖瘦汉子只觉吸力一松,急忙后退了三步,瞪着两眼,冷笑道:「好哇,
你……」他自以为和铁窗距离已远,石中英已经对他无可奈何,那知话声未落突
觉脖子一紧,一股极大的吸力,又把他一下吸了过去,一颗头几乎要从小窗口直
拉出去。

  当然,他脑袋比小铁窗要大得多,但他的两只眼睛,一根鼻子和一张张开了
还没有闭拢的嘴巴,已从小窗口凸了出去,口中除了「啊」作声,连话也说不出
来。石中英徐徐说道:「你再不开门,本座捏碎你的脑袋,把你从窗口拖出来,
你信不信?」

  尖瘦脸汉子的头上绽起了青筋,张口从喉间迸出声音:「开……开……」他
「开」字当然说得模糊不清,但一脸上俱是惊怖央告之色。

  石中英道:「好,那就快去打开铁门。」尖瘦汉子吃到了苦头,那里还敢倔
强,乖乖的开启铁门,一扇铁门,随着缓缓开启。石中英回头看去,这一瞬的工
夫,绿珠早已悄悄溜走,反正已经找到禁室,她走与不走,并无多大关系。

  铁门敞开,那尖瘦脸汉子畏畏缩缩的提着灯宠,连连躬身道:「小的见过使
者。」他还把石中英当作鬼影子夏子清。

  石中英问道:「很好,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尖瘦脸汉子道:「小的叫张得禄。」

  石中英问道:「你们管事呢?」

  尖瘦脸汉子道:「吴管事睡了,今晚是小的当班。」

  石中英道:「好,你去叫吴管事出来,就说总坛的夏使者来了,知道么?」

  尖瘦脸汉子连声道:「小的知道。」

  石中英挥挥手道:「快去。」

  尖瘦脸汉子连连应是,急步朝里奔去。

  石中英早已收起长剑,在门口负手而立,等了不过盏茶工夫、只见铁门内,
又有两盏灯笼,引着四五个人影,急步走出。前面是两个手执灯笼的黑衣汉子,
其中一个,正是尖瘦脸汉子张得禄。两人身后是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人,最后又
是两名手抱捕刀的黑衣汉子。

  前面两人走出铁门,往左右一分,黑衣中年人急步迎出,一眼看到来人是鬼
影子夏子清,慌忙躬着身子,拱手道:「禁室管个吴能见过夏使者。」

  等他直起腰来,立即望着石中英,迟疑的请示道:「夏使者连夜莅临,不知
发生了什么事吗?」

  石中英心中暗道:「原来他也认识夏子清,这倒省了自己不少事。」一面摸
着酒糟鼻,微微一笑道:「本座奉命而来,惊扰吴管事了。」

  吴管事连忙陪笑道:「不敢,夏使者公事,怎能说是打扰?属下迎近来迟,
还望使者勿罪,请,请。」

  石中英也不客气,大模大样的举步跨入铁门,吴管个紧随他身后而入,尖瘦
汉子忙关上铁门。石中英回身道:「张得禄,你好好守住铁门。」尖瘦脸汉子应
了声「是」。

  石中英早已屈指弹出一缕指风,点了他腰后的穴道,一面抬手道:「吴管事
请。」

  吴管事不疑有他,果然走在前面引路。铁门内,依然是一条雨道,但走了不
过十来步路,右首便是一间石室。那敢情是一间起坐室,吴管事走到门口,脚下
一停,回身朝石中英道:「夏使者请。」

  石中英回眼一看,身后两名黑衣汉子,已在门口一左一右,站停下来,当下
含笑道:「吴管事不用和本座客气,你先请吧。」

  说话之时,又迅快的弹出两缕指风,制住了两人穴道。

  这吴管事自然丝毫未觉,急急抢步跨入室内,躬着身道:「夏使者请坐。」

  回头朝提灯宠的汉子吩咐道:「仁发,快去端茶。」那汉子已在室中点起烛
火,口中答应一声,返身退出。

  石中英等他跨出石室,转身之际,左手微抬,一缕指风,点了他身后穴道,
接着说道:「不用了,本座和吴管事有机密之事,你们守在门口就好。」

  两人相继落座,石中英端着下巴,徐徐说道:「吴管事。」

  吴管事坐在下首,连忙欠身道:「使者有何吩咐?」

  石中英道:「本座是奉教主之命,特来巡查禁室的,因为据咱们接获密报,
显示护剑会可能已经知道这里囚禁了他们的人。」

  吴管事没待他说下去,连连欠身道:「这事今天上午属下己听许副座说过,
对方派来的人,好像是教主的公子,叫石中英,副座交代属下,那石公子武功高
强,咱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千万不可抗拒,他要救人,就让他救出去。」这话,
听得石中英不由暗暗一怔。

  「教主的公子」,自己居然成他们教主的公子,他果然又假借父亲的名头,
当他们教主了。今天上午自己还被囚禁在罗家山九天玄女宫的石室里,他们又不
会未卜先知,怎会知道自己要来救人?让我把要救的人救出去,莫非他们又在使
什么诡计不成?

  石中英在这一那间,但觉心头疑心丛生,忍不住问道:「副老总还说了些什
么?」

  吴管事道:「没有了,他只告诉属下这些。」

  石中英道:「这里一共囚禁了多少人?」

  吴管事道:「人数不多,一共是六男一女,六个男的都是总坛送来的,只有
那苗女,是罗家山送来的,暂时寄囚于此。」

  石中英心中一阵波动,暗暗道:「从罗家山送来的苗女,自然是孟双双无疑
了,至于那六个人,自然是蓝掌门人等人,只不知自己父亲在不在这里?啊,只
有一个女的,那左月娇呢?难道没有被他们抓来?」

  心中想着,一面问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吴管事陪笑道:「这个属下也记得不大清楚,人到了咱们这里,都编号码排
列,平日有什么事,咱们都以几号房称呼,只有原始名册上记载有他们的姓名,
使者若要查看,属下这就要他们去拿。」

  石中英点头道:「好吧,那就有劳吴管事,去把名册取来,兄弟按名查看,
才能回去覆命。」

  说话之时,左手暗暗朝门口弹去,解开了走出去的那名汉子的穴道。

  吴管事连声应「是」举手击了两下,叫道:「来人。」

  那汉子身躯一震,如梦方醒,赶紧应道:「小的在。」

  吴管事从身边取出一串钥匙,递了过去道:「你到我房里去,打开第二个抽
屉,把那本名册取来。」

  那汉子接过钥匙匆匆而去、一会工夫,那汉子手捧名册走了进来,一手缴了
钥匙。吴管事挥挥手,命他退下,然后把名册送到石中英面前,陪笑道:「请使
者过目。」

  石中英也不客气,伸手接过,举目看去。只见各册封面左上角写着「重犯花
名册」五字,中间一行,则书「乾坤教总坛直辖龙颈拗禁堂」字样。石中英直到
此时,才知贼党叫做「乾坤教」,他不动声色、缓缓翻开首页,只见上面写着:
「第一号房,陆天仁。」下面还有一行细字,注着某年某月某日字样、敢情是收
押的月期。石中英并不认识陆天仁,很快就翻了过去。

  第二面上书:「第二号房岳义泰。」也有一行小字注着年、月、日。石中英
还是很快翻过,第三页赫然是:「第三号房蓝纯青。」细字注着:「某某年五月
二十八日。」

  石中英看到蓝老前辈果然被囚禁在这里,心头不禁大喜,急忙再翻下去,果
然八卦门学门高翔生,风云子赵玄极,百步神拳邓锡侯,都在这里。七号房是孟
双双,下面注着「罗家山暂时寄囚」字样。六男一女之中,没有自己父亲,也没
有左月娇。

  石中英想问,但话到口边,又忍住了。他还须多加了解,自己乔装夏子清,
是使者身份,有些话,问出口,就会露出马脚,吴管事是个圆滑而狡猾的人,暂
时还不能让他起疑,他抬起脸,端端下巴,侧着脸看了吴管事一眼,说道:「兄
弟奉命查看禁室重犯来的,时间有限,咱们这就到囚房去看看,兄弟还得赶回去
覆命呢。」

  吴管事连连应「是」,陪笑道:「属下要他们点灯。」

  接着就朝外叱喝道:「点灯。」

  送名册来的汉子急忙点起灯笼。

  吴管事欠身道:「使者要巡视囚房,属下带路。」

  石中英从倚上站起,抬抬手道:「请。」

  一名黑衣汉子手提灯笼,走在前面,吴管事陪着石中英跨出石室。这禁室之
中,一共只有一直一横两条夹道,约有二十来间石室。前面四间,是管理人员住
的。吴管事引着他朝左首夹道走去,这里一排三问,共有六间囚房,各有一道铁
门,门上另有一个小窗,可以启闭。

  吴管事首先打开了第一号房的小铁窗,黑衣汉子立即提高灯笼朝窗中照去。
石中英跨上一步,朝里看去,那个叫陆天仁的是个黄脸黑须的老者,侧身而卧,
睡的极熟。石中英不知陆天仁的来历,是以并未十分注意,只看了一眼,便已退
下。

  吴管事迅快的闹上铁窗,领他走到二号房窗口,打开小铁窗。石中英依然只
是略为注目;看到房内盘膝坐着一个一头花白长发披肩的老人,敢情这就是岳义
泰了,他当然也不会引起石中英的注意。吴管事圃起铁窗,走到第三号房门口,
三号囚禁的是蓝纯青。

  石中英摸着酒糟鼻,仰首道:「吴管个请把铁门打开了。」

  吴管事惊异的道:「使者……」

  石中英道:「兄弟要你打开,你就打开来好了。」

  吴管事连声应「是」,从身边取出一串钥匙,打开铁锁,弯腰拉开铁门。黑
衣汉子当先提灯而入。吴管事一脚跟着走入,然后欠着身子道:「使者请进。」

  石中英缓步跨进石室,其实他早已看到蓝纯青和衣睡在石榻上,居然对打开
铁门和自己等人进来,会一无所觉。心中不禁暗暗生疑,举手模摸酒糟鼻,回头
道:「吴管事,你去把他叫醒过来,兄弟有话问他。」

  吴管事脸上闪过一丝异色,说道:「使者只怕还不知道,他们送到这里前,
都已服过『迷失散』,迷失神志,除了吃饭拉屎,旁的都不知道……」

  石中英听的暗暗一凛,依然托着下巴,问道:「这个兄弟知道,你这里不是
存有解药么?」

  吴管事陪笑道:「是、是、属下这里解药是有,只是用一颗,就得往上报,
不知使者可曾带来?」

  石中英听说这里果然留有解药,就放心了,微微一笑道:「兄弟是在半途上
奉命赶来的,你这里有解药就好,此事极为机密,而且关系重大,你快去把解药
取来,喂他服下才好。」

  吴管事陪笑道:「解药就在属下身上,副座当日交给属下的时候,还特别关
照过,有两件东西,都得一直带在身上,不准须臾离,那就是解药和钥匙。」

  他一面说话,一面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形瓷瓶,打开瓶塞,倾了一颗黄豆大的
朱红药丸,走进蓝纯青身边,扳过身来,把药丸纳入他口中,说道:「服下解药
大概有一盏热茶工夫,就可以清醒来了,只是使者要给属下签个字,证明这颗药
丸的用途。」

  石中英颔首道:「这个自然。」

  过了不多一会,蓝纯青突然翻身坐起,双目炯炯、朝四下一招,目光落到榻
前两人身上,举足跨下石榻,冷然问道:「二位是什么人?」

  石中英拱手道:「老前辈,醒过来了,晚辈石中英……」

  蓝纯青听出是石中英的声音,惊异的道:「你……」

  吴管事却惊然一惊,口中同时说了声:「你……」急待抽身后退。

  石中英抽手一指,点了他穴道,笑道:「你现在明白,已经迟了。」

  吴管事穴道受制,大声道:「你就是石公子,在下方才说过,你只管把人救
出去,何用制住在下穴道?」

  石中英回头道:「阁下稍安毋躁,只要你好好和在下合作,在下不会难为你
的。」

  蓝纯青舒展了一下筋骨,呵呵笑道:「石老弟,你从那里来的,这是什么地
方?」

  石中英道:「这里是乾坤教囚人的所在龙颈幼禁堂。」接着道:「晚辈此行
经过,说来话长,咱们先救人要紧。」

  蓝纯青一手拂须,颔首道:「不错,大概赵道兄,高掌门人等人,全在这里
了。」

  石中英道:「他们就在隔壁。」一面回身拍开吴管事的穴道,说道:「吴管
事,现在就麻烦你先把几间石室的铁门打开了。」吴管事不敢违拗,只得把其余
三间石室,上齐打开,给高翔生、赵玄极,邓锡侯三人,分别喂了解药。

  石中英伸手道:「拿来。」

  吴管事到了此时,那敢说半个「不」字,只好把一瓶解药,递给了石中英。
石中英把药瓶收入怀中,朝蓝纯青道:「三位老前辈刚服下解药,约须一盏热茶
工夫,才能醒转,晚辈还得去救一个人。」

  蓝纯青道:「还有什么人,被囚在于此?」

  石中英道:「是九里龙孟家苗的公主孟双双。」

  蓝纯青点点头道:「你快去吧。」

  石中英人怀中取出火筒,随手晃亮,看了吴管事一眼说道:「吴管事请。」

  吴管事也不多说,走在前面带路,穿过十字甬道,左首第一间,就是七号房
了,吴管事开启铁门,当先直走入。石中英随着他身后,进入铁门,果见孟双双
倦屈着身子,睡在石榻之上,当下举步走近石榻,掏出一颗解药,俯下身去。

  吴管事眼看机不可失,蹑手蹑脚的悄悄朝外退出。石中英给孟双双喂下了解
药,一面问道:「吴管事,你这做什么?」

  吴管事听到石中英的声音,心头一惊,他本待悄悄退出,就阂铁门,把石中
英关在石室之中,但此时显然来不及了,突然双足一点,箭一一般朝门外窜去。
他这一下,动作极为迅速,窜出石室,正待把铁门带上,那知目光一抬,发现自
己面前,站着一个人,正好挡住了去路,这人来的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那
不是乔装夏使者的石中英还有谁来?

  吴管事看得头皮发炸,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两人相距不过三尺来远,一时
那肯死心?身形冲到,右手用力一掌,朝石中英胸口印去。这一掌自然不偏不倚
击在石中英胸口之上。石中英浑似未觉,依然面含微笑,若无其事,徐徐说道:
「你现在应该明白了,没有在下允许,你是走不了的。」吴管事被自己的掌力,
震得倒退一步,这一刹那,他惊得面无人色,呆若木鸡。

  石室中,孟双双已经从石榻上翻身坐起,口中咦道:「我怎会在这里呢?」
一跃下榻,目光一注,看到门口站着夏子清和吴管事,不禁粉脸一变一手叉腰,
大声道:「夏师傅,这是什么地方?」

  她亲眼看到夏子清向玄衣女俯首自称「属下」,自然是贼党的人,但这回她
认错了,眼前的这个夏子清,却是石中英。石中英迎着笑道:「双双,我是来救
你的。」

  孟双双听到夏子清一开口,竟会是石中英的声音,心头不禁一怔,一双清澈
的大眼睛凝注着他,问道:「你……究竟是谁?」

  石中英道:「在下自然是石中英了。」

  孟双双脸上绽出惊喜之容,说道:「你果然是白哥哥,你脸上易了容?」

  石中英笑道:「在下若非乔装夏子清,要想顺利进入禁室,只怕就没有这么
容易呢。」

  孟双双听他口音,已然确认他是石中英无疑,但她依然撒娇似的摆动了一下
双肩,说道:「我不管,你把易容药洗去了给我瞧瞧,我才相信。」

  石中英探手入怀,取出洗容药丸涂在掌心,朝脸上一阵拭擦,脸上老皱纹、
酒糟鼻,立时拭得干干净净,再一把撕下了花白胡子,登时成了一个玉面朱唇的
英俊后生。吴管事站在一旁,看的暗暗惊异。易容术,江湖上会的人不是没有,
他惊异的是石中英不过弱冠少年,自己方才一掌,少说也有二十年功力,明明击
在他的胸口,怎会一无所觉?难道自己二十年苦功,白练了不成?

  孟双双眼睛一亮,好像见到了亲人一般,喜得眼圈一红,说道:「你果然是
白哥哥。」她可不管旁边还站着一个吴管事,话声出口,突然双臂一张,娇躯朝
石中英怀中扑了过来。

  石中英俊脸不禁一红,慌忙双手一托,把她扶住,低声道:「你快站好了,
那边还有四位老前辈等着呢。」

  孟双双问道:「那是什么人?」

  石中英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就是在石家庄失踪的蓝老前辈等人。」

  孟双双掠掠鬓发,说道:「原来你都找到了,他们也在这里?」一面指指吴
管事,问道:「白哥哥,他是谁呢?」她虽然早已知道白士英,只不过是石中英
的化名,但叫惯了,就是改不过口来。

  石中英道:「他是吴管事,乾坤教掳来的人,送到这里,都归他管理。」

  孟双双道:「原来他是坏人,我还当他和你一起来的呢。」石中英依然要吴
管事走在前面,回到右甬道。

  只见高翔生满是皱纹的脸上,堆起笑容,迎着石中英呵呵笑道:「石老弟,
你怎么找来的?龙颈幼,这是什么地方了?」

  他们在石门山石家庄被擒,大江南北,可没有「龙颈拗」这么个地名。

  百步神拳邓锡侯面红似火,目光炯炯,此时看到石中英身后,随着一个苗装
女郎,心头更是奇怪,大江南北,何来苗装少女?忍不住问道:「石老弟,这位
姑娘是谁?」

  石中英道:「晚辈正要给诸位老前辈介绍,这位盂姑娘是九里龙孟家寨的公
主孟双双。」一面又替孟双双引见了蓝纯青等人。孟双双跟着石中英叫「蓝老前
辈」,「邓老前辈」。一一鞠躬为礼。蓝纯青等人也纷纷还礼,连说「不敢」。

  风云子赵玄极道:「石老弟,咱们莫非在苗疆之中?」

  石中英点头道:「赵老前辈说对了,这里地名龙颈拗,是在武陵山脉中。」

  赵玄极惊异的道:「咱们会在贵州?」

  蓝纯青道:「咱们被贼党迷失神志,是以一无所知。」

  邓锡侯接笑口道:「要不是石老弟赶来相救,咱们连做了鬼还不知道身在何
方呢。」

  高翔生目光环视,问道:「这里被囚的就是咱们这几个人么?」

  石中英道:「还有两个,晚辈正要向诸位老前辈请教,不知是否知道这两人
的来历?」

  蓝纯青「哦」了一声,问道:「这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石中英把那本「重犯花名册」递了过去,说道:「老前辈请看,这两人是住
在一号房的陆天仁,和二号房的岳义泰。」

  蓝纯青接过名册,看了一眼,沉吟道:「陆天仁、岳义泰?江湖上好像从未
听说过……」

  他回头望望高翔生等三人,问道:「高兄、赵兄、邓兄,可曾听人说过?」

  高翔生摇摇头道:「没有,这本既是重犯名册,这两人也许是他们乾坤教的
人,亦未可知。」

  赵玄极,邓锡侯同声道:「高兄说的极是。」

  蓝纯青目光一注,屈指算道:「这两人在这里已经囚禁了六年零四个月。」

  说到这里,朝吴管事问道:「吴管事,你在这里,已经有几年了?」

  吴管事道:「自从禁堂成立,在下就在这里当管事,已经快八个年头了?」

  蓝纯青问道:「你记不记得有一个六合掌门人六合剑石松龄石大侠,可曾在
这里羁押过?」

  吴管事听的微微一怔神,望望众人,陪笑道:「道长这是说笑了。」

  高翔生沉喝道:「蓝掌门人问你的活,你要好好回答,谁和你说笑了。」

  吴管事一脸俱是惶恐之色,问道:「道长说的六合剑石大侠,就是当今武林
盟主了。」

  高翔生道:「武林中还有第二个六合剑石大侠么?」

  吴管事道:「这么说,诸位大概还不知道,六合剑石大侠,不但是当今武林
盟主,而且也是本教教主。」

  蓝纯青嘿然道:「石大侠会是你们乾坤教的教主?」

  吴管事连连陪笑道:「是,是,本教就是石大侠所手创,以维护武林正义为
宗旨,只是并未在江湖上公开而已。」

  石中英听的心头大怒,冷笑道:「贼党一再假冒家父之名真是可恶已极。」

  蓝纯青心中暗道:「他门假冒石盟主,在石门山行使盟主职权,原来只是为
了扩展乾坤教作张本。」

  一面问道:「你说石大侠是你们教主,他现在何处?」

  吴管事听石中英的口气,他既是教主的儿子,却又说教主不是他父亲,心下
好生奇怪,这时听了蓝纯青的问话,连忙堆笑道:「教主是当今武林盟主,身兼
两职,他老人家如果不在石门府第,那就在本教总坛了。」

  蓝纯青问道:「乾坤总坛在那里?」

  吴管事道:「本教总坛十分机密,除本教有数高级人员之外,只有三位传达
命令在江湖走动的使者知道,在下只是一名禁堂管事,职位低下,那会知道?」

  邓锡侯双目一瞪,沉喝道:「你不肯说?」

  吴管事苦笑道:「在下真不知道,本教教规森严,你不该知道的事,就不准
多问,在下有几个脑袋,敢讯问教中机密?」

  高翔生道:「你们这里还有什么人知道?」

  吴管个道:「负责主持龙颈拗禁堂的,是本教副总巡主,在教中是第四号人
物,自然知道,至于巡主,那只是江湖上已成名的的人,被本教纲罗而来,只怕
也未必知道本教的机密了。」他这话倒不是避重就轻,说得极为诚实,一个狡猾
的老狐狸,有时也会说诚实话。

  百步神拳邓锡侯道:「你们副总巡主在那里?咱们这就找他去。」

  高翔生道:「这倒不忙,兄弟觉得一号、二号两间石室中被囚的人,咱们虽
然弄不清他们来历,不是咱们之友,但既是乾坤教重犯,就是贼党之敌,咱门应
该把他们一起救出来才是。」

  蓝纯青点道:「高掌门人说得极是,兄弟方才也正在考虑此事,咱们出去,
自然也该把他们两人释放了。」

  风云子赵玄极道:「姓吴的,听到了么,快去把他们放出来。」

  吴管下面有难色,迟疑的道:「这个……」

  邓锡侯双目一瞪,洪声喝道:「还不快去?」

  吴管事畏缩的道:「这位大侠明察,不是在下不去,只是……只是在下另有
下情……」

  邓锡侯目光如炬,哼道:「你说。」

  吴管事躬着腰道:「这陆天仁,岳义泰两人,在这里囚禁了快要七年之久,
他们不但被迷失神志,而且听说在送来之前,还被特殊手法封住了经穴,无法行
动,一日两餐,都得有人喂食,就是喂他们服下『迷失散』解药,但以在下这点
功力,也无法替他们解开封闭的穴道。」

  蓝纯青皱皱眉道:「经穴闭塞达六七年之久,只怕已经很难疏解了。」

  风云子道:「咱们不妨去试试。」

  石中英道:「吴管事,你去把铁门打开了。」

  吴管事答应一声,趋步当先走去。孟双双道:「白哥哥,当心他逃走。」

  石中英笑道:「他逃不走的。」

  吴管事走在前面,说道:「在石公子和诸位大侠面前,在下那敢有丝毫逃走
的念头?」说话之时,就已经走到石室门口,把两扇铁门,一齐开启。

  蓝纯青朝高翔生道,「打开封闭的经脉,大概须得有两人合作不可,兄弟和
高掌门人到一号房去,邓兄、赵兄去二号房,咱们分工作合,就可以省却不少时
间。」

  高翔生道:「蓝掌门人说得是。」

  蓝纯青回头朝石中英、孟双双二人道:「在咱们分头替两人打通经穴之时,
老弟和孟公主可担任警戒事宜。」

  石中英道:「晚辈省得。」

  随即从怀中取出药瓶,递了过去,说道:「老前辈,解药在这里。」

  蓝纯青接过药瓶,倾了一颗药丸,随手交给百步神拳邓锡侯,说道:「据兄
弟所知,凡是迷失神智的人,心情单纯,不受外界干扰,替他们打通封闭经脉,
也容易施为,如果先给他们服下药,一恢复神志,心情难免波动,因此兄弟觉得
还是先动手替他们打通经脉的好。」

  邓锡侯点头道:「蓝掌门人说得是。」

  风云子走到二号房门口,说道:「咱们只有一盏灯宠,室内如此黝黑,两个
房如何照得到?」

  吴管事道:「灯笼外面有,那一位和在下同去取?」

  石中英道:「不用了,我身上有火筒。」一面朝孟双双道:「双双,你拿着
灯笼站到门口,替邓、赵二位老前辈照亮。」

  孟双双欣然答应一声,执着灯笼,站到二号房门口去。石中英也燃起火筒,
和吴管事一起,站在一号房门口。那是因为石室内地方不大,站在门口,可不碍
进去两人的工作。

  蓝纯青当先跨进了一号石室,目光一抬,只见陆天仁依然侧身而卧,并未醒
来,心中不禁暗暗嘀咕,忖道:「自己等四人,都是一派掌门人的身份,贼党只
给服了『迷失散』,就送来囚禁于此,何以陆天仁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人,贼
党竟对他如此郑重,既封闭经穴,又让他服下了迷药,难道他会比自己等人更重
要?」

  高翔生走近石惕,问道:「蓝掌门人,咱们如何动手?」

  蓝纯青道:「咱们分头施为,高兄打通他足三阴,足三阳六条经脉,兄弟负
责手三阴,手三阳,大概有顿饭工夫,也就差不多了。」

  高翔生点头道:「好吧,咱们就这么办。」

  当下由高翔生先那陆天仁身子仰天睡平,就在他双脚前面盘膝坐下,缓缓伸
出手去,双掌抵在他脚心之上,暗运真气,两股热流,迅快传入对方经脉。蓝纯
青也同时在陆天仁头前盘膝坐好,拉过他双手,运功行气循经攻入。

  陆天仁神智迷失,依然昏睡如故,任由两人摆布,毫不抗拒,只是四股巨大
真气攻入他体内之时,身躯起了一阵剧烈的颤动,这样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光,
两人顺利的替他打通十二经脉,同时收回双手。蓝纯青缓缓吸口气,站起身子,
高翔生也跟着站起。

  只见陆天仁也适时醒转,他虽已睁开了眼睛,而且双目精光湛湛,但目光直
视,依然躺着不动,对身旁的人,视若无睹,好像不知道有人替他打通了经脉一
般。高翔生看看陆天仁,回头道:「有一件事,蓝兄不知可会发现?」

  蓝纯青道:「高兄发现了什么?」

  高翔生道:「兄弟只是在想,此人叫做陆天仁,江湖上从未听人说过,但他
一身内功,几乎不在你我之下;方才兄弟催动真气,逼近他几处被闭经穴之处,
遇到的阻力极强,若非蓝掌内人和兄弟这等功力之人,只怕无法替他打能十二经
脉……」

  蓝纯青点头道:「不错,莫非高兄认为陆天仁不是他的真名么?」

  高翔生道:「兄弟确然有此疑问。」

  蓝纯青沉吟道:「兄弟也有一点疑问。」

  高翔生道:「蓝掌门人有什么疑问?」

  蓝纯青道:「方才兄弟真气攻入他体内之时,有几处经穴,突生阻力,似是
由他本人突然逆气倒行而起。」

  高翔生笑了笑道:「这不可能,也许是蓝兄多疑了,此人神志迷失已久,那
会逆气倒行?这一情形,正是他本身修为功深,被人以特殊手法闭注经脉,体内
真气未能通畅,一旦遇上外来攻人的真气,逊近封闭之穴,自然会生抗拒之力,
逆冲而来。」说到这里,接着道:「倒是此人来历,咱们必须查个清楚才是。」

  蓝纯青虽觉高翔生说的有理,但总觉疑念未能尽释,一面伸手从怀中取出解
药、一面说道:「此事容易,让他服下解药,神志清醒之后,再详细问问,就可
知道了。」

  高翔生眼看陆天仁还是睁大双目,躺着未起,举步走近了些,俯下身说道:
「朋友可以坐起来了。」

  陆天仁听他的话,果然依言坐起,但还是一言不发,神情木然。

  高翔生回头道:「看来他只能听别人指挥,蓝兄把解药喂他服下。」蓝纯青
点点头,伸手把解药递了过去。高翔生在他身边,缓缓说道:「朋友张开嘴来,
把这颗药丸吞下去。」陆天仁果然依然张开口来,把药吞了下去。

  高翔生一双目光,望着陆天仁,忽然朝石中英招了招手道:「石老弟,你过
来。」

  石中英答应一声,把手中火筒朝吴管事递去,说道:「阁下站着别动。」挥
手点了他穴道,举步走入。

  高翔生指着陆天仁,说道:「石老弟,你仔细看看,此人的脸上,是否易了
容。」

  陆天仁服下解药之后,登时眼皮沉重,级缓阎上双目,枯坐不动。石中英走
到他面前,仔细察看了陆天仁的脸部,才道:「很高明的易容术。」

  蓝纯青道:「他脸上果然易了容。」

  石中英道:「是的,而且替他易容之人,手法相当高明。」

  高翔生问道:「石老弟是否有办法让他恢复本来面目?」

  石中英道:「晚辈身上虽带有洗容药物,但他刚才服下解药,大概一盏茶的
工夫,就会醒来……」

  高翔生道:「那你快些动手,给他洗去易容药物,咱们最好在他清醒之前,
先看看看他本来面目。」

  蓝纯青点点头道:「高兄说的不错,咱们应该先弄清楚他来历,此人武功极
高,等他清醒过来之后,只怕就得多费一番手脚,而且咱们不知道他是自己易了
容?还是乾坤教在他迷失神志之后,才替他改变的容貌?石老弟动手须要快一点
才好。」

  高翔生笑道:「这个容易。」出手一指、就点了陆天仁的睡穴。

  石中英立即从怀中取出了一颗洗容药丸,先在自己掌心滚转了两下,收起药
九,然后双掌轻搓,把掌心油脂往陆天仁颊上涂匀,再从他身上撕下一角衣襟,
轻轻抹去油脂,易容药物,随着汕脂揩去,陆天仁本来蜡黄的脸上,随着露出白
皙的脸色。不过盏茶工夫,易容药物尽去,这张脸竟是石中英最熟悉,最亲切的
面貌,只是略显得苍老了些。

  石中英突然停下手来,愤愤的道:「又是贼党的诡计。」

  蓝纯青不禁看的一呆,异声道:「会是石盟主?」原来这人那是陆天仁?他
就是当今武林盟主六合剑石松龄。

  高翔生深感意外的摸着苍须,脸情凝重,说道:「蓝兄,依你看此人是真是
假?」

  蓝纯青道:「目前还很难说,咱们先解开穴道,听听他口气再说。」

  高翔生沉吟道:「根据那本重犯花名册上,记载的日期,他已经在这里被囚
了六年零四个月,和盟主失踪的时间,极为吻合,再说,贼党把他改变容貌,迷
失神志,幽囚于此,显然不愿人知,从这一点推断,此人是盟主,应该是不会假
的了。」

  石中英心头一阵激动,含泪道:「依老前辈的看法,他真的是家父了?」

  高翔生慎重的道:「这是老朽依据情理,推测之言,只是玄事体大,老朽一
时也未能确定。」这话说的也对,乾坤教惯于以伪乱真,石盟主是真是假,他无
法确定,自然不好肯定的回复。

  蓝纯青道:「不错,此事谁也无法肯定,但从贼党把他易容改名,迷失神志
等措施上看来,就不像是假的了,不过为了慎重起见,咱们还是听听他自己如何
说法,再作道理。」高翔生出手如风,连点了石松龄四肢穴道,然后一掌推开他
睡穴。

  石松龄双目倏睁,湛湛神光,朝四下迅快一瞥,口中忽然咦道:「蓝兄、高
兄都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他这一开口,表示他神志已经恢复清明。

  蓝纯青细听他口音,果然是石松龄,一面含笑道:「盟主醒过来就好,你看
这位老弟是谁?」

  说话之时,伸手指了指石中英。

  石松龄目光一抬,看了石中英一眼,张了张口,正待说话,突然脸色一变,
沉喝道:「蓝兄、高兄这是什么意思?」原来他身形一动,便已发觉四肢穴道受
制。

  石中英站在一旁,对这位真假难分的父亲,自然十分留意,只觉这人虽然神
形憔悴苍老,但却自有一种慑人的威仪,使人又生敬畏之心。高翔生笑了笑道:
「盟主是说四肢受制之事了?」

  石松龄道:「兄弟正要请教二位。」

  高翔生陪笑道:「这个盟主可怪不得兄弟二人……」

  石松龄道:「为什么?」

  高翔生道:「那是因为曾经有人假冒石盟主之名,执行盟主职权……」

  石松龄听得惊然一惊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高翔生道:「已有七年之久。」

  「七年。」石松龄更觉惊异,说道:「难道兄弟死了七年不成?」

  他不待高翔生开口,接着又问道:「那是什么人假冒了兄弟?兄弟怎会一点
也……」

  语声未落,忽然问目射精光,陡发出龙吟般一声大笑,沉哼道:「二位不用
再说了,你纵然扮成了蓝兄、高兄,山休想从石某口中套问出什么来,石某无可
奉告。」

  说完、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他把蓝纯青、高翔生,当作贼党假冒之人,来
套他口气的,也由此可见他被贼党械来之后,贼党用尽心机,想套他的口供,高
翔生不觉望望蓝纯青。

  蓝纯青开口道:「兄弟和高掌门人,并非乾坤教的贼党,只因贼党善于伪乱
真,而且假冒了石盟主,达七年之久,因此咱们今晚无意之中,在这里发现石盟
主,不得不慎重行事,先问清楚,阁下如果是石盟主,应该和咱们合作才是。」

  石松龄双目隆睁,大笑道:「这些话,石某听的太多了,要石某相信你们不
难,二位应该先说说足以使石某相信的事实,证明你们不是贼人一党,石某自然
就相信了。」

  这下,可把蓝纯青、高翔生二人考住了,他们拿什么来证明呢?焉知对方不
是在套自己口风?

  高翔生攒攒眉,忽然灵机一动,说道:「石盟主有一位公子,十年前由狄谷
老人携去习艺……」

  石松龄微微一笑,道:「阁下不用说了,犬子三年前失足落水,遍觅不得,
早与波臣为伍,你们纵然想以父子之情,捏造事实,石某岂会轻易置信?」

  他在这七年之中,一直被迷失本性,是以把十年前的事,仍然说作了成三年
前。

  蓝纯青看他说的不像有假,但是心中依然疑念未除,最苦恼的是对方真伪难
辨,「护剑会」的机密,自然不能透露只字,如此下去,如何说得清楚?他犹豫
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道:「阁下纵然不相信,兄弟和高兄二人的身份,但不知对
江老七说的话,阁下是否相信?」

  「江老七」乃是蓝纯青的代号。「护剑会」有两个总护法,南七省由蓝纯青
负责,代名「江老七」,北六省由少林方丈心灯大师负责,代号「卜老六」。这
这是「护剑会」最机密的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他在无可奈何之时,只好说出
自己代号来一试了。

  高翔生那时并未参加「护剑会」,当然不知道「江老七」是「护剑会」的代
号,但他突听蓝纯青提出「江老七」三字,目中不禁飞过一丝异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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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2015-05-15

             第21章 又是诡计

  石松龄听到「江老七」三字,双目精芒暴射,直注蓝纯青,大笑道:「江老
七是石某唯一知己,他说的话,石某自然深信得过。」

  蓝纯青微微一笑道:「这样就好,江老七也是兄弟的知交,阁下现在应该信
任兄弟了吧,只不知七年前你如何为贼党持劫的,是否还想得起来呢?」

  石松龄睁大双目问道:「什么?蓝兄是说兄弟被贼党囚禁了七年之久了?」

  蓝纯青点头道:「不错,石盟主失踪整整已有七个年头了。」

  石松龄叹息一声道:「兄弟方才醒来,恍如昨日,真想不到已有七年岁月,
唉,直到如今,兄弟还想不起当日贼党如何做的手脚……」

  石中英听蓝纯青的口气,好像他已是自己父亲无疑,不觉望了望蓝纯青,问
道:「老前辈……」

  蓝纯青点点头道:「不错,他确是石盟主,恭喜老弟父子重逢,快上去相见
吧。」

  高翔生早已听出苗头,手掌连拍,解开了石松龄四肢穴道,含笑道:「兄弟
得罪之处,石盟主多多原谅。」

  石中英但觉心头一阵激动,扑的跪下去,说道:「爹,果然是你老人家。」

  石松龄听的猛然一震,双目神光暴射,直向石中英投来,惊异的道:「你是
中英?你……怎么不在狄谷了?」

  石中英道:「十年了,师父要孩儿下山的。」石松龄口中「啊」了一声。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洪亮的佛号,传了进来:「阿弥陀佛,蓝掌门人,高掌
门人久违了,不知还认得贫衲否?」

  话声未落,一个须发花白,长须披肩的老人,己从门口走了进来,他目光一
瞥,看到石松龄,更是惊异,讶然道:「石盟主也在这里。」

  石松龄一手拉起石中英,人也随着站起,凝目道:「这位如何称呼?恕石某
眼拙。」

  长发老人道:「这就奇了,你们都不认识贫衲难道贫衲貌相改变了不成?」

  蓝纯青听他口气,不但是个和尚,而且还是和大家很熟悉的和尚;但怎么也
想不起此人是谁?心头忽然一动,转脸朝石中英道:「石老弟,你把洗容药丸取
出来,借给这位老师父一用。」

  长发老人摸了摸脸,说道:「蓝掌门人认为贫衲被人易了容么?」

  蓝纯青点头道:「大师说对了,二位不但被乾坤教贼党迷失本性,封闭住几
处主要经穴,而且还易容改名,在名册上写是陆天仁、岳义泰,若非石老弟精擅
易容之术,连石盟主都认不出来呢,大师脸上,自然也被他们易过容了。」在他
说话之时,石中英已经取出一颗龙眼大的洗容药丸,双手递过。

  长发老人道:「这么说,贫衲当真没人认得出来?」他伸手接过洗容药丸,
问了用法,然后把药丸在掌心滚动,朝脸上一阵拭抹。

  果然,他本来黝黑的脸上,渐见白净,露出卧蚕长眉,丹风细目,经他双掌
再一用劲,把拂胸长髯,垂肩氏发,如刀一般,随手而落,额上出同时露出两行
戒疤。石松龄目光一注,道:「会是弘善大师。」

  弘善大师,乃是少林罗汉堂住持。

  少林寺清规极严,寺中僧侣,不准涉足江湖,只有罗汉堂是对外的,它职司
的,就是负责和江湖各大门派的联络个宜。蓝纯青乍睹弘善大师,不由的微微一
怔,道:「大师遭贼党劫持,大概也有七年了,无怪七年前……」

  忽然住口不言。

  弘善大师听出蓝纯青的口气,合十一礼道:「七年前,贫僧如何?蓝掌门人
但请直说。」

  蓝纯青道:「如今想来,七年前,大师在铜陵罗汉庵坐化,自然是贼党故意
制造的了。」

  弘善大师唱然一汉道:「贫衲当时是晋谒石盟主之后,携有『护剑会』第二
个计划返回敝寺,不料中途着了贼人的道,他们居然假扮贫衲,在罗汉庵坐化,
这么一来,敝寺当然不再查安贫衲下落了。」

  高翔生怒哼道:「这些贼党,手段果然恶毒的很。」

  石松龄道:「兄弟这第二个计划的构想,原是希望联合几个黑道人物,使他
们也参加『护剑会』,这样可以釜底抽薪,减少江湖作乱力量,此事当时蓝兄弟
和学门人也曾提过,可惜兄弟和大师相继落入贼党手中,此一计划,也在无形之
中,成了泡影……」蓝纯青听的点了点头。

  石松龄口中「哦」了一声,目视蓝纯青又道:「这次蓝兄诸位,怎么会找到
这里来的?」

  蓝纯青道:「此事说来话长,唉,兄弟和高掌门人,赵掌门人,邓老哥全是
龙颈圳禁窟的囚犯,是石老弟深入虎穴,才把咱门放出来的,这段经过,等咱们
出去了,由石老弟来说吧。」

  赵玄极,邓锡侯二人,就守在石室门口,眼看陆天仁、岳义泰,竞是盟主石
松龄,和已经坐化了七年之久的少林寺罗汉堂的住持弘善大师,深感惊异。

  赵玄极大笑道:「石盟主失踪多年,果然是被囚禁于此。」

  石松龄慌忙跨上一步,双手抱拳道:「赵兄、邓兄请了,兄弟能再和诸位见
面,真是第二世为人了。」

  弘善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江湖上人都已知道贫衲在七年前去见我佛,
这次重出江湖,才是真正的二世为人呢。」

  高翔生笑道:「那倒不然,大师可以对人说刚从西土回来的就是了。」

  孟双双悄悄走近石中英身边,问道:「白哥哥,这二位是谁呢?」

  石中英引着孟双双,走到父亲面前,说道:「这是家父,这位是少林高僧弘
善大师。」

  孟双双颊飞红,低低的道:「白哥哥,你的爹爹,我叫什么呢?」

  蓝纯青忙道:「石盟主,这位是九里龙孟家粱的孟公主,也是被贼党掳来的
人。」

  一面含笑向孟双双说道:「这位是石盟主,孟公主和石老弟相识,依汉人的
礼节,公主就称一声伯父好了。」

  孟双双福了福,恭敬的叫了声:「石伯父。」

  石松龄看了孟双双虽是一身苗装,人却生得如花一般,不但说得一口流利汉
语,和石中英形迹亲昵,心中已然有了几分谱儿。这就含笑道:「孟公主,不可
多礼。」

  孟双双又朝弘善大师福了福道:「弟子见过老师父。」

  弘善大师也连连合十还礼道:「阿弥陀佛,孟公主秀外慧中,福慧双修,我
佛如来,一定会保佑你的。」

  石中英一掌推开吴管事穴道,说道:「你好好在前面带路,咱们出去了。」

  吴管事一眼看到石松龄,不禁心头一凛,脸露惊异,慌忙躬下身去,惶恐说
道:「属下参见教主,属下该死,不知教主法驾莅临……」

  石松龄道:「你说什么?谁是教主?」

  蓝纯青道:「原来石盟主还不知道,他们乾坤教教主,就是石盟主。」

  石松龄凛然道:「会有这等事,贼党居然利用石某之名,在江湖招摇。」

  吴管事心头万分疑惑,望望石松龄,奇道:「咱们教主明明就是石盟主。」

  高翔生道:「少说废话,还不快在前面引路。」

  吴管事不敢再说,从孟双双手中接过灯笼,领着众人,走出用道,走到那问
休息室,脚下一停,陪笑道:「诸位大侠,是否请到里面稍息?」

  石松龄目光一转,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吴管事恭谨的道:「这里是禁堂石室,在下只是管理石室的人,出了前面这
道铁门,就不是在下管理的范围了。」

  石松龄道:「那是由什么人管理了?」

  吴管事道:「这里整个地区,叫做龙颈拗,是由副总巡主许博经坐镇,手下
辖有四位巡主,分日夜两班,守护三道关卡。」

  石松龄略作沉吟,回头朝蓝纯青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妨在这里暂息,先
了解一下情况,再作计较,蓝兄意下如何?」

  蓝纯青道:「石盟主说的极是,目前只有石老弟一人,是从外面进来的,大
家正该先听听他此行经过。」说话之间,大家相继走入。

  石室中地方虽然不大,一共也有七八张椅子,大家落坐之后,先由蓝纯青把
贼党假冒石盟主,从石家庄一直说到如何协助龙门帮枚平贼党,如何在赶回石家
庄之时,为贼党所乘,同行几人悉数被擒,约略说了一个大概。

  石松龄一直凝神谛听,直待蓝纯青说完,才抬目问道:「蓝兄在龙门帮,目
睹假冒兄弟的贼人,自碎天灵而死。但诸位回到石家庄之时,那个和蓝兄动手的
青衣人,极可能是假冒兄弟的贼人,那么在龙门帮死的,大概是他的替身了?」

  蓝纯青道:「不错,也许当时只是他故弄狡猾,使的是金蝉脱壳之计。」

  石松龄沉吟道:「此人能把兄弟一举一动,模仿到维妙维比倒是不可忽视之
事,晤,方才吴管事说乾坤教教主就是兄弟,看来仍然是此人在作恶了。」

  蓝纯青道:「兄弟也是如此看法,他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利用盟主名义,
纵然各大门派不至轻易相信,但淆惑江湖人心,影响所及,仍然极大。」

  石松龄不住的点头,接着向石中英问道:「中英,你呢?你从龙门帮赶回石
家庄去的,怎会找到这里来的?」

  石中英就把自己和左月娇赶回石家庄说起,如何在妹子房中,捡到一支鬼母
箭,一路找到九里龙,如何在天龙山谷中发现玄衣女,一直说到身中蛊毒,如何
由常慧暗中协助,离开罗家山,假扮夏子清,找到龙颈拗详细说了一遍。

  蓝纯青惊异道:「玄衣女封七娘,会是他们副教主。」

  赵玄极道:「是啊,封七娘是阴山门下,阴山派一向很少和武林中人往来,
介乎正邪之间,想不到会和贼党伉湿一气,她居然当上了副教主。」

  石松龄凝重的道:「也由此可见乾坤教网罗不少异派中人,纵然尚未公开,
但声势却着实不小。」说到此处,目光转到了石中英身上,问道:「中英,你知
道出路么?」

  石中英道:「孩儿进来之时,一路曾留上暗记,但不知启闭的机关所在?以
孩儿推想,这里的人,必然另有通路,还是要吴管事带路的好。」

  石松龄颔首道:「好,那就请吴管事领路。」

  随着话声,已经站起身来。

  高翔生叱道:「石盟主要你带路,你还不快走?」

  吴管事不敢违拗,一手执着灯宠,走在前面领路。石中英紧随吴管事,监视
他的行动,石松龄,蓝纯青等人,朝一条狭小的甬道上行去。

  石中英问道:「我问你,这条用道,通向何处?」

  吴管事道:「后院……」说话之时,已经转了两个弯,前面出现一条横贯的
雨道,只要看那条用道,较为宽阔,似是主要道路。

  吴管事堪堪横贯的雨道,突闻一声狂喝,一股强猛绝沦的掌风,从横里劈撞
过来。吴管事口中「啊」了一声,对方另一个人,一记钢刀破在石壁上,划起一
串火星。百步神拳邓锡侯大吼一声,身形朝左闪,但他右手一抬,手中灯笼却迎
着掌风挥去。

  他明知地底甬道,暗无天日,灯笼一旦熄灭就会伸手不见五指,他这一挥出
灯笼,自是有意如此,掌风来势极猛,就算他灯笼不顺势挥出,同样也会被掌风
扑灭,挥出去,当然扑灭的更快。但就在吴管事灯笼挥出之时,石中英冷笑道:
「吴管事,你大概想溜吧?」

  左手一探,已经抓住他的后领,右手横臂一掌,迎着向右击去,他出手虽然
缓了一步,但从古首袭来的强猛掌风,却被他悉数拦了下来。两股掌力,骤然一
接,发出莲的一声闷响,旋风潮涌;向右首甬道中倒灌回去。偷袭的那人,敢情
发觉石中英的这一记掌力,势道比他更为强猛,早已闪身避开,是以不闻丝毫声
息。

  灯光乍熄,甬道间登时一片漆黑。吴管事被石中英抓住后领,心头是又惊又
怕,大声求饶道:「石少侠饶命,在下不敢……不敢……」

  在此同时,突听走在最后的赵玄极、邓锡侯同时呼起了两声叱喝,紧接着但
闻拳掌带起了呼呼风响,夹道问暗劲激荡,想是两人已经和对方展开了全力的搏
斗。只要听那拳劲掌风,带起的威势,就可知道对方两人,必然都是武林中的一
流高手。

  黑暗之中,高翔生洪笑道:「好家伙,居然敢对咱们袭击,大家上哇,先把
这些毛贼清除了再说。」

  蓝纯青喝道:「高兄,地道黑暗,咱们不可自乱阵脚。」

  石中英在他门说话之时,右手已从怀中取出火筒,嚏的一声、火光才亮,一
股强劲绝沦的掌风,已经直撞过来,火光一亮即熄。石中英早已留神戒备,突然
左手一招,使出「接引神功」,把那股掌力,朝左首雨道中引去,右手同时回臂
拍出一掌。

  对方那人一掌出手,本待闪向一侧,突觉自己拍出的掌力,遇上了一股极强
吸力,像潮水一般,朝前冲去,一时身不由己,跟着往前冲出了一大步。这真是
说时迟,那时快,他发觉不对;急待收势,已是不及。正好撞上石中英右手劈来
的掌风,口中闷哼一声,一个人被震得往右雨道中直摔出去,砰然倒地,这时但
听「呛」的一声,对方另一个人,一记钢刀,砍在石壁上,划起一串火星。

  百步神拳邓锡侯大吼一声,轰的一拳,跟着朝火星溅起处直捣过去。南海派
「百步神拳」素有隔山打虎之誉,他一拳捣出,一团无形劲气,像铁锤撞山,无
声无息的击到,那人骤不及防,似乎被击中要害,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惊曝。眼
前一片漆黑,那声惨叫,如同垂死挣扎,惊怖而发,显得更为凄厉,动人心魄。

  石松龄暗暗攒了下眉,沉声道:「中英,你把火筒交给为父。」石中英答应
一声,再次打亮火筒,回身递了过去。

  在夹道中偷袭的人数,当然不止两人;但一个被石中英掌力震出,一个重创
在邓锡侯「百步神拳」之下,其余的人,眼看对方人多势盛,倏然隐去。此时,
在火光映照之下,那里还有贼人的踪影?吴管事慑于石中英的武功,果然不敢逃
走,双手抱头,在墙角下,缩作一团。

  石中英冷哼道:「你可以站起来了。」

  吴管事啊了一声,从地上拾起灯笼,点燃烛火,继续朝前走去。一行人随着
他穿行了几个横贯的阐道,和许多狭厌而交叉的岔路,但因有吴管事领路,不用
停下来去用心分辨路径,而且这一路也不再有人截拦。不多一会,前面出现了一
道石级,吴管事领着大家拾级而上。

  石级尽头,是一扇铁门,闷着一支铁闩,吴管事拔启铁闩,打开铁门,一脚
跨了出去。铁门外已可见到天上星辰,自然是地室的出口了。石中英走在吴管事
身后,不疑有他已吴管事也没说话,他一脚跨出铁门,但听「喀」的一声,身形
一沉,往地下落去,敢情门外有着一块翻板,他身形一沉,石板就翻过来,等石
中英走出,他早已没了影子。

  石中英怒哼一声道:「好个狡桧之徒。」他提气走了两步,地上石板,并无
异样,吴管事虽然逃走,但总算把众人领出了地窖。

  他说的也没错,这里确是「后院」。一行人是从东首墙壁间走出来的,院子
并不太大,是面对厨房的一个小天井,此时灯火全熄,不闻一丝人声,好像是一
座久无人住的空宅一般。石中英心头暗暗觉得奇怪,这里是乾坤教总坛囚禁要犯
的一处秘窟,自然也是极为重要的地方。

  该教派副总巡主独眼龙许傅经统率四名巡主,坐镇干此,不但扼地形之险,
而且在人手上、也极充足。再说,以独眼龙许傅经和四大巡主的武功,都可数得
上一流高手,何况今晚又有鬼影子夏子清在场,自己只来了一个人,他们守护有
责,应该全力和自己拼博才对,何以会有这样轻而易举的让自己闯进地下石室,
把人救出?

  大家出地道之时,虽然有人伏在暗处,出手拦截;但却似虚应故事,一接即
退,何以独眼龙许博经和手下四大巡主,全部不曾现身,连许博经门下弟子也一
个不见?他心中虽然觉疑窦丛生,但却并未说出口来。一行人由六合剑石松龄为
首,由后院穿行长廊,经过中院,依然不见有人拦击,甚至连一点人声,部听不
到。

  正行之间,石中英瞥见左首小院阶前,躺卧着一个人。他内功精湛,目光自
极敏锐,此时虽然天色未明,双方相距还有五六丈远近,但还看得相当清楚,此
人黑袍白须,横卧地上,极似独眼龙许博经,口中不觉咦道:「会是许傅经。」

  石松龄道:「姓许的在那里?」

  石中英伸手一指道:「就躺在院子里。」

  石松龄听得大奇,天亮前后,是天色最黑的时候,以自己目力,最多也只能
看到两三丈远,这孩子居然能看到五六丈外的院子中间去?他脚下一停,低声问
道:「姓许的不是贼党派来镇守此地的副总巡主么?」

  石中英应道:「是。」

  石松龄道:「他伏在那里,大概还想截击咱们了。」

  石中英道:「不,他仆卧地上,好像负了重伤。」

  石松龄微感意外,拈须道:「他仆卧地上,那是伤的不轻了。」

  石中英道:「孩儿进去看看。」

  石松龄道:「小心暗算。」

  石中英道:「孩儿理会得。」

  说着举步跨进腰门,走近独眼龙身边,独眼龙依然扑卧如做,一动不动。石
中英艺高胆大,不虞他有诈,缓缓俯下身去,才发现独眼龙已经气绝多时,心头
更是惊诧,抬头道:「他已经死了。」

  蓝纯青跟着走入,问道:「他如何死的?」

  石中英早已晃亮火筒,照着独眼龙尸体,详细看了一阵,对道:「是被人点
了死穴。」

  石松龄并未跟入,只是站在门口、说道:「这就奇了,不见丝毫拦截,也没
人抵抗,可见在咱们未出地道之前,已经发生了变故,不然,坐镇此地的独眼龙
许傅经,也不会遇害了。」

  高翔生道:「独眼龙许博经武功极高,他练的『黑龙爪』,是毒功和旁门功
夫中最厉害的手法,很少人能接得下来、这会是什么人下的手呢……」

  蓝纯青点头道:「能破『黑龙爪』的人,江湖上确然不多,因为它在武功之
外,指爪间还蕴有奇毒,不是一般人所能接得下来,咱们快到外面去瞧瞧。」

  一行人穿过屋字,赶到前厅,依然不见一人。

  石松龄一手拂须,徐徐说道:「看来此地果然发生了极大变故,所有的人,
也全已撤走了。」

  石步神拳邓锡侯洪笑:「这里既然没有人了,这座贼巢,留着无用,不如把
它烧了的好。」

  石松龄正容道:「邓兄,咱们都是吞掌一派门户,自许为替江糊主持正义的
人,可不能像江湖黑道中人一样,逞一时之快,做出杀人放火的勾当来,就算乾
坤教罪恶如山,与这座屋字何关?古人说得好,安得广厦数千间,尽庇天下寒士
尽欢颜,兄弟觉得贼党已去,留得此屋,也可以为山中穷困居民聊蔽风雨,岂不
胜过一炬?」

  弘善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石大侠真是侠义胸怀,菩萨心肠,这一场大
火,不知要烧死多少虫蚁生命,所谓白道黑道之分,只此一语就是无量功德。」

  邓锡侯脸上微微一红,谢过道:「石盟主说的是,兄弟也只是一时气愤之言
罢了。」

  石松龄含笑道:「邓兄好说。」

  蓝纯青原也认为这座贼巢还有地下石室,目前贼人虽已尽去,但仍会再来,
自以烧去为是,但听石松龄和弘善大师都是这么说了,自己也就不好再说。大家
由石中英领路,随着石松龄走出大门,越过谷底一片草地,出了隧道铁门。

  石松龄脚下微停,朝石中英问道:「你说罗家山玄女宫也是贼党巢案么?」

  石中英道:「是,他们副教主玄衣女,就住在罗家山九天玄女宫。」

  石松龄问道:「离这里有多少路?」

  石中英道:「大概二十来里。」

  石松龄道:「好,咱们就先到玄女宫去。」

  赵玄极大笑道:「对了,咱们先挑了玄女宫,再找他们总坛算帐去。」

  这里天色已现黎明,高翔生向天舒展了下双臂,笑道:「可惜咱们随身兵刃
全被贼党搜去,这番要空着双手,和他们肉搏了。」

  百步神拳邓锡侯洪笑道:「兄弟这就占了便宜,他们除非把我双手砍下来,
否则谁也无法把我一双拳头搜去。」

  大家离开龙颈拗,仍由石中英领骼、一路东行、朝罗家山奔去。这一行人,
都是武林一流高手,脚程自然极快,不过顿饭工夫,便已赶到罗家山西麓。但见
山麓间两旁古柏参天,中间一条宽阔平整的石板路,迎面屹立着一座青石牌楼,
上面金字剥落,写着「敕建九天玄女宫」字样。

  石松龄微微叹息一声道:「名山古宫,竟被旁门邪教盘据,为作乱武林的巢
穴。」

  言下不胜道消魔长之慨。

  高翔生耸耸双肩,笑道:「盟主悲天悯人,真是武林仁者。」

  石松龄道:「兄弟被幽囚七年之久,十年光阴,弹指而过,这武林盟主,即
告期满,自愧毫无建树,实在愧对各大门派托付之重。」

  高翔生道:「盟主早在十年之前,就高瞻远瞩,洞察贼党必将为祸武林,首
创护剑会,防患未然,要是没有护剑会这个组织,贼党更将横行江湖,猖撅到如
何程度呢?」

  石松龄回身道:「这都是蓝掌门人的功劳了,兄弟这些年,都在地底石窟中
度过,更没有绩效可言了。」

  蓝纯青拱手道:「盟主这话,兄弟更不敢当了,揭发贼党阴谋,枚平龙门帮
之乱,直到把咱们这些人从龙颈拗贼窟救出,算起来都是石老弟一人的功劳。」

  石松龄拂须道:「犬子一个小孩子家,初出江湖,不知天高地厚,蓝兄如此
称许他,也就是纵容他了,武林中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他这点微未之技,又能有
多大作为?」石中英在父执们谈话之间,自然不敢开口,如今已经抵达玄女宫,
他只是站在边上,恭敬让众人先行。

  这一条石板路只有一箭来远,就行到玄女宫前面,奇怪的是大家一路行来,
边说边走,并未掩饰行藏,照说,玄女宫的人,应该早已知道,但直到众人走近
宫前,依然一无动静。

  石松龄走到玄女宫一片石砌的平台中间,便自站停下来,回头吩咐道:「中
英,你上去叩门。」他不愧是领袖群伦的武林盟主,一举一动,处处都有雍容气
度。石中英答应一声,趋上几步,举手叩了几下钢环。

  这时晨峨初上,玄女宫虽然古旧,但飞檐流丹,在朝阳照耀之下,依然庄严
肃穆,气像万千。过了好大一会,才听右道边门,呀然开启,从门中走出一个身
穿灰衣的老道,手中还拿着一把扫帚,敢情正在扫地,他朝右中英看了一眼,单
掌打了个稽首,含笑道:「施主早啊。」话声出口,他才发现宫前平台上,还站
着七八个人。

  这一堆人,不但有老,有少,有僧,有道,而且还有一个苗装绝色少女。那
老道心中暗暗奇怪,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脸上笑容,也随着渐渐收了回去,问
道:「施主们有什么事吗?」

  石中英道:「家父石松龄特来拜会贵教副教主,有劳道长进去通报一声。」

  「副教主?」灰衣老道面有讶容,说道:「敝观没有副教主,施主莫要弄错
了吧?」

  石中英冷笑道:「贵教副教主,就是玄衣女,总不会错吧。」

  灰衣老道口中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施主们是进香来的,请、请。」

  他大概把玄衣女,听作了九天玄女。既是进香来的施主,他自然不敢怠慢,
一手放下扫把,连连肃客。石中英看他故意装傻,心中暗暗冷笑,就退后一步,
侧身而立。

  石松龄回头道:「诸位道兄,咱们进去。」说完,当先缓步登上石级,随着
灰衣老道往里行去。

  蓝纯青暗暗注意,只觉那灰衣老道脚下虚软,不似练武之人,忖道:「这些
贼人,不知又在闹什么花样了?」

  心中想着,也随着走了进去。

  孟双双挨着石中英身边,低低说道:「不知道封君萍在不在这里,我真想见
见她呢。哦,还有那个常慧,她对你也不错呀。」

  她虽然心里确实很想见见这两位姑娘,但说来还是有些酸溜溜。

  石中英眼看大家都已进去,忙道:「咱们快走。」

  进入边门,越过大天井,再拾级而上,迎面是一间极为宽敞的大殿,中间一
座雕刻细致,金碧稍旧的神龛中,绣慢低垂,端坐着一尊凤冠霞被的神像。灰衣
老道引着大家进入大殿,立即趋近神案,取出香烛,打起火种,正待灯烛点香。

  百步神拳邓锡侯金睛一瞪,洪声道:「老道儿,你这是做什么?」

  灰衣老道被他问的一呆,说道:「诸位施主不是进香来的么?小道先把香烛
点燃了。」

  邓锡侯道:「谁说咱们是进香来的?」

  灰衣老道一脸俱是惊异之色,说道:「那么诸位施主是干什么来的?」

  邓锡侯道:「告诉你,咱们是找你们副教主玄衣女来的。」

  灰衣老道笑道:「这就是了,这位施主说来说去,你们还不是找九天玄女娘
娘进香来的?」

  邓锡侯只当他故意和自己缠夹,心头不禁有气,双目一瞪,怒喝道:「老道
儿,真人面前,不必说假,这位就是当今武林盟主石大侠,专程拜会你们副教主
来的,你还不快进去通报?」

  他个子矮小,但话声洪亮,宛如焦雷,直震耳鼓,尤其两眼金光烙焰,这一
瞪,更是慑人。

  灰衣老道心头发毛,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说道:「施主要小道去……向谁
通报……呢?」

  石松龄看他哆嚏模样,不似做作,这就一摆手道:「在下石松龄,是拜会副
教主而来,道长启然是进去向副教主通报了。」

  灰衣老道为难的道:「老施主说的副教主是谁?」

  石松龄道:「贵教主,不是罗家山玄女宫的玄衣女封七娘么?」

  灰衣老道惶惑的道:「玄衣女封七娘,不是九天玄女娘娘?」

  邓锡侯怒喝道:「老道士,盟主面前,你还敢装蒜。」

  灰衣老道道:「小道真的不知道。」

  石松龄缓缓说道:「在下说的玄衣女封七娘,并非九天玄女娘娘,而是贵宫
的住持。」

  灰衣老道一脸俱是疑惑神色,望着石松龄陪笑说道:「敝观观主,姓何法号
三元,并非施主说的封七娘。」玄衣女封七娘主持的罗家山玄女宫,观主居然变
成了何三元。

  石中英心中暗道:「果然又是贼党的诡计。」

  风云子赵玄极道:「那就有劳道兄进去通报一声,请何观主出来一见。」

  灰衣老道连连应「是」道:「小道这就去。」方急匆忙往里行去。

  邓锡侯冷笑一声道:「咱们已经来了,贼党想赖也赖不成。石老弟就是从这
里逃出去的,人证俱在,还怕他们抵赖?」石松龄只是背负双手,凝立不语。

  过不多久,只听一阵步履之声,从后殿传出,一个须眉俱白,神态龙钟的老
道,转出神龛,朝大家稽首为礼,说道:「诸位施主光临敝观,贫道有失迎近,
万分失礼之至。」

  先前那个灰衣老道紧跟他身后,陪笑道:「诸位这就是敝观观主了。」

  那须眉俱白的老道欠欠身,笑道:「贫道何三元,吞为敝观住持,还请诸位
施主多多指教。」

  石松龄看他满脸俱是皱纹,年龄最少也在七十以上,尤其一只眼睛,灰黯无
光,一付龙钟老态,不似练武的人,不禁暗暗攒了下眉,拱手道:「在下等人来
的冒昧,打扰观主了。」

  就在老道何三元走进之时,蓝纯青立即以「传音入密」向石中英问道:「石
老弟,你仔细看看,此人脸上,是否经过易容。」

  石中英道:「他脸上不像易过容的。」

  何三元连说不敢,一面抬手道:「难得光降,这里不是待客之处,请到客厅
待茶。」说完,连连肃客。

  石松龄凝立不动,徐徐说道:「道长不用客气,在下先想请教一事。」

  老道何三元「哦」了两声,说道:「请教不敢,未悉施主有何见示?」

  石松龄道:「在下等人,原是走访乾坤教副教主玄衣女封七娘来的,不知她
何以不肯延见?」

  何三元惊异的道:「玄衣女封七娘?敝观并无此人,诸位施主是否听错了地
方?」果然是死不认帐。

  石松龄笑了笑道:「这里是罗家山九天玄女宫,该不会错吧?」

  何三元连连点头道:「是、是,施主说的玄衣女封七娘大概是位女施主吧?
敝观都是全真道士,并无女的。」

  邓锡侯听的大怒,洪喝一声道:「好个老道士,你鬼话连篇,骗得了谁?这
里明明是乾坤教玄衣女的巢穴,你还想赖么?」

  老道何三元愕然良久,稽首道:「善哉、善哉,贫道出家人,当着圣母娘娘
殿前,岂敢欺蒙诸位施主,何况施主说的玄衣女封七娘,贫道吞主敝观数十年,
从未听人说过。」

  高翔生大笑一声道:「好个从未听人说过。」他话声出民人已到了何三元的
面前,右手一探,五只钢钩般的手指,一下扣住了老道手腕,深深的道:「大概
你老道不吃些苦头,是不肯实说的了。」

  何三元根本连他如何到了面前,都没看清,自己手腕上,就像被铁箍箍住,
不由骇然道:「老施主……」

  高翔生冷晒道:「你说是不说?玄衣女人在那里?」

  他把手微微一紧,老道何三元已感到手骨剧痛欲折,忍不住「啊」了一声,
弯下腰去,口中叫道:「施主快请放手,贫道说的句句是实……」

  说到最后几个字已经要屈膝跪下。

  石松龄微微皱了下眉,拦道:「高掌门人快请住手,这位道长,不是练武之
人,咱们有话好好的问他。」

  他身为武林盟主,平日一向以武林安危为己任,自然不愿对一个不会武功的
人,恃强凌弱。

  高翔生听盟主这么说了,只好松手,一面冷哼道:「老道士听着,如果你不
实话实说,莫怪高某先宰了你。」

  老道何三元捧着右手,苦笑道:「老施主快把贫道手腕折断了,你叫贫道说
什么呢?施主真要出手宰了贫道,贫道也只好认了。」

  石松龄微微一笑道:「道长那是不肯说了。」

  何三元朝神像打了个稽首,才道:「施主是人间大侠,贫道真不知道,贫道
可以在神前起誓。」

  石松龄道:「那倒不用,不过在下等人,也并非毫无根据,小儿日前被玄衣
女擒来关在石室之中,昨晚才脱困而出,总不至于连九天玄女宫都会认错吧?」

  老道何三元抬目道:「施主令郎昨晚才从敝观脱困?这就奇了,昨晚老道和
敝观十二名僧侣,都在礼斗拜仟,怎会……」

  高翔生没待他说完,截着道:「老道士,多说无益,好在石盟生公子还认得
他被囚禁的石室所在,不信,咱们且往后进去瞧瞧。」

  老道士何三元连点头道:「这个自然最好不过,贫道再说,诸位施主也未必
会信,敝观地方不算大,诸位只管进去搜索。」

  高翔生回头道:「石老弟,那石室在那里?」

  石中英道:「是在观后。」

  老道何三元说道:「观后地势荒凉,那里只有敝观第一代祖师手书的建宫碑
记,因敝观后山,原是一处龙脉,建观之后,还特地请来对旨,以资镇压,这话
已有三百多年,平日除了打扫杂草,严禁游客及观中道侣进入是例外了,贫道这
就替诸位带路。」说完,果然当先朝右首一道角门走去。

  石松龄示意石中英跟着老道身后先行。一行人鱼贯走出角门,这是一条通往
后进的雨道。石中英自然认识,那正是昨晚常慧送自己出来的道路,他还记得在
中院一处转角上,凌空点了常慧三师姐的穴道。老道何三元不会武功,路上自然
不会走得太快;但也不需多久,便已到了甬道尽头。

  前头一堵围墙,挡住去路,两扇木门上横着一道木闩,一把铁锁,已经铁锈
斑斓。这里,当然石中英不会感到陌生,昨晚门口就站着两个黑衣汉子,常慧没
有出手之前,自己就先点了他们昏穴,门上钉着一方木牌,果然写着「严禁游客
入内」字样,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老道何三元回头问道:「小施主说的是否,就是这里?」

  石中英点头道:「不错。」

  何三元回过身去,朝跟在众人身后的灰衣老道问道:「胜清,你可曾带了钥
匙?」

  灰衣老道走在最后,急忙赶上前去,恭谨的道:「回观主,钥匙就在小道身
上。」

  何三元颔首道:「好,你去把锁打开了。」灰衣老道胜清答应一声,从腰间
取出铁钥,开启铁锁,推开木门。何三元脚下一停,合掌稽道:「小施主请。」

  石中英举步跨进木门,举目看去,情形和昨晚所见当然并没有改变,三面围
着高墙,宽大的院子,石板缝中生青草,打扫得还算干净,右首三间小房,本来
有人在。北首是一座断壁,壁间嵌着黄色琉璃瓦的半座六角形亭子。称它半座,
因为这亭子紧贴着石壁,好像只有一半。

  亭中正上方,有一方黄匾,写着「圣旨」两个金字,石壁正中,竖立一方一
人多高的「敕建九天玄女宫记」的石碑。石中英昨晚随常慧从石门内闪出,为时
仓促,并未回过身去多看一眼,己不清这方石碑是否就是出入的门户?在他打量
的同时,何三元陪同石松龄、蓝纯青等人,也跨进院中。

  石松龄目光一瞥,问道:「中英,昨晚你是从那里出来的?」

  石中英用手一指道:「孩儿记不清是否从石碑中走出来的,但那道门户,应
该是在亭中,大概是错不了的。」

  老道何三元接口道:「善哉善哉,小施主这话,当真神奇已极,这座石碑从
建观迄今,至少已有三百年了,那会有什么石门?小施主昨晚,莫要是遇了仙不
成?」

  高翔生回头朝赵玄极道:「老赵,你信不信世间真有神仙?走,咱们上去看
看。」说着举步跨上石阶朝亭中走入。石中英,赵玄极跟着走了上去。

  高翔生凑着石碑,仔细察看一阵,回头道:「老赵,这堵石碑,确实已是数
百年之物,不像经常有人移动。」

  风云子赵玄极没有作声,屈指敲了几下,才道:「好像石门由机关操纵,咱
门没人懂得消息之学,那是再找不也出来的。」石中英站在两人身后,用心朝亭
子四周,仔细打量,但这半座六角亭,栋了四根石柱,和两边石刻的雕栏,就空
无一物,那里找得出一点端倪?

  老道何三元陪着石松龄等人站在亭前,合掌道:「无理寿佛,据贫道看来,
小施主一定认错地方了,贫道在敝观注了几十年,山从没听说过敝观山后,还有
囚人的石室?这话要传扬出去,岂非耸人听闻?」石中英找不出证据,他自然说
不出话来。

  百步神拳邓锡侯忍不住洪声道:「高兄、赵兄,你们找不到门户,还是让兄
弟试试。」

  高翔生道:「咱们找不到,你能找得到么?」

  邓锡侯笑道:「那可说不定。」大步走上,洪喝道:「你们闪开。」喝声出
民右手握拳,凌空直捣而出。

  他外号百步神拳,这一拳出手,他人距离石碑,至少还有三四丈距离,但一
团拳风,看去无形,在他拳头捣出之时,石碑上已响起轰然一声巨震。石壁晕到
震撼,亭中瓦烁灰尘,纷落如雨。

  老道何三元变了脸色,骇然道:「老施主,你这一拳不是要把石碑毁了。」

  邓锡侯洪笑道:「毁了就毁了。」口中说着,右手握拳,第二拳正待击出。

  何三元急得连连摇手道:「老施主,快快停手,这使不得,这是敝观唯一的
古迹,万一毁了此碑,贫道就罪孽深重了。」

  邓锡侯道:「毁了此碑,找不出石室,邓某再给你重镌一方,不就结了?」

  何三元道:「那不成,这碑上是敝观开山祖师的手迹,不能毁的。」

  他怕邓锡侯不肯听他劝阻,惶急得几乎下跪,满脸惶恐,转身朝石松龄连连
打着躬道:「老施主,你是武林盟主,侠义为怀,总不能平白无故的看着这位老
施主毁了敝观古迹,真要这样,侠义道的大侠们,和江湖黑道中人,还有什么分
别?」这话说的够重。

  石松龄平易近人的脸上,不禁为之一变,徐声道:「邓兄住手。」

  邓锡侯第二拳正待捣出,只得收势,回头道:「石盟主也要阻止兄弟?兄弟
毁了此碑,不就可以分晓了?」

  石松龄一脸肃穆,正容道:「何观主说的不错,咱们若是硬要毁去此碑,他
也无能阻止,但咱们这样做法,与黑道中人何异?」

  弘善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石大侠光明磊落,心昭日月,代表的是武林
正义,贫道无限心折。」

  邓锡侯摇摇头道:「兄弟所以当不了盟主。」

  石松龄道:「兄弟这倒不是沾名钓誉,任何事情,都得小心求证,使人心服
口服,小儿既然记不清昨晚是否从石碑中走出,咱们硬要毁去此碑也不是办法,
我想咱们一定可以另外找出证据来的。」

  石中英忽然想起右首那三间小屋,乃是守卫石室的住处,也许可以找出一些
端倪来,心念一动,说道:「据孩儿所知,那三间小屋,是玄衣女手下守护石室
的人,轮班休息之处,是否可以请何观主打开来看看否?」

  老道何三元笑道:「小施主说笑了,这三间小屋,是敝观堆骨杂物之用,久
无人住,诸位施若是不信,贫道可叫胜清打开让诸位瞧瞧。」说着就吩咐灰衣老
道胜清过去打开了木扉。

  石中英跟过去,举目一看,只见三问小屋中,果然堆置着不少杂物,而且珠
网挂尘,显然久已无人搬动,和昨晚屋中隐隐透出灯光,里面居住着人,完全不
对。石中英站在门口,看的不觉一怔,心中冷笑道:「贼党果然手法快疾,一晚
工夫,就布置成一个疑局,但自己岂会被他们混蒙过去了?」

  老道何三元稽首道:「石小施主现在看清楚了,贫道没证你吧?」

  石中英还未回答,突听蓝纯青以「传音入密」说道:「石老弟,咱们不必在
这里多耗时光了。」

  他自从进入玄女宫,一直不曾说过话。石中英心头暗暗一楞:「老前辈若非
已有什么发现?这句话并无以『传音入密』交谈的必要,何以要以『传音入密』
和自己说话呢?」

  他想到蓝纯青此举,必有深意,这就微微一哼道:「在下看清楚了。」

  石松龄一手抨须,问道:「中英,你看出来了么?」

  石中英道:「没有。」

  石松龄回身望望蓝纯青,沉吟道:「蓝兄看呢?」

  蓝纯青道:「既然贼巢不在此地,多留无益。」

  石松龄颔首道:「蓝兄说的极是。」接着朝何三元拱拱手道。

  「小儿也许记错了路,道长幸勿见怪。」

  何三元陪笑道:「老施主是当代大侠,平日请都请不到,诸位如不嫌弃,在
敝观用了素斋再走也不迟。」

  石松龄道:「道长厚意,石某心领,打扰了。」

  当先率领众人,朝门外跨出。大家随着他走出用道,折回前殿,一路往外行
去。

  老道何三元跟着众人身后,一直送出观门,才稽首道:「诸位施主好走,恕
贫道不送了。」

  石松龄回身道:「道长请回吧。」何三元连连稽首,直待众人远去,才回身
入观,老道长胜清随即把两扇边门关起。

  却说一行人,离开九天玄女宫,走了五六里光景,石松龄脚下微停,嘘着眉
道:「中英,你怎会看错地方,是真的不在此她了。」

  石中英还未答话,蓝纯青冷笑道:「君子可欺之以其方,石盟主真的相信他
们鬼话么?」

  石松龄呵呵一笑道:「兄弟当然不相信。」

  高翔生惊异的道:「盟主认为这是乾坤教故弄狡桧。」

  蓝纯青道:「贼党惯于作伪,这自然是他们故玄虚无疑。」

  善弘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依贫衲看来,那老道确然不会武功。」

  邓锡侯洪笑道:「他只要练过武,还能瞒过咱们几人的眼睛?」

  石松龄挎着须道:「为今之计,诸位道兄有何高见?」

  蓝纯青道:「兄弟觉得咱们最好分作两拨从左右两方抄包回去,隐身伺候,
或可发现乾坤教贼党的踪迹。」

  石松龄微微攒眉道:「咱们『护剑会』以维护江湖正义自任,自然要光明正
大,堂堂正立回去搜索贼党,岂可行动鬼祟,包抄小径?」

  他是武林盟主,为人方正,自然不肯失身份。

  蓝纯青笑道:「盟主要堂堂正正回去搜索,那就永远也搜索不到贼党了。」

  风云子赵玄极道:「兄弟认为蓝兄说的办法,倒可一试。」

  石松龄微微一笑道:「诸位道兄认为可行,兄弟并不固执己见,只不知咱们
这一行人,如何分法?」

  蓝纯青道:「咱们两拨人,应有奇正之分。」

  石松龄含笑道:「愿闻高论。」

  蓝纯青道:「所谓奇兵,是以拦截为主,人数不宜大多,但必须功力深厚,
方能截住得人。」

  石松龄目光环视,问道:「那几位去呢?」

  邓锡侯道:「假牛鼻子,咱们两个去如何?」

  赵玄极道:「兄弟当得奉陪。」

  弘善大师合十道:「贫僧愿随两位驶尾。」

  石松龄点头道:「有大师同去,是最好不过了。」

  蓝纯青道:「至于咱们这一路,那就是主力了,以盟主为首,正面和对方交
锋;但咱们暂时仍然要抄小径,绕道而行,路上不可露了形迹才好。」

  邓锡侯道:「咱们要如何走法?」

  蓝纯青道:「由此朝东,地名金鸡岭,有一条小径,迂遇到玄女宫,不过三
里光景,奇兵可设伏于此,拦截对方退路。」接着又伸手朝西一指,说道:「由
这条狭谷进去,有一条小径,可通玄女宫西首,那里地名万松坪,居高临下,可
俯瞰观中动挣,配合咱们主力进驻,届时只要盟主一声令下,咱们可像飞将军自
天而降,管教贼党措手不及。」

  石松龄目中异采闪动,微微笑道:「看不出蓝道兄调兵逍将,伊然是一军之
师。」

  蓝纯青道:「盟主夸奖了。」

  石松龄道:「蓝兄不用客气,想当年『护剑会』成立之初,许多事情,也全
是蓝兄擎划的。」

  蓝纯青没有接口。

  邓锡侯道:「大师、赵兄,咱们该走了吧?」

  弘善大师合十道:「二位老施主请。」

  一行三人首先朝东首小径上走去。

  蓝纯青一抬手道:「兄弟给盟主带路。」

  石松龄道:「蓝兄好像对这里很熟?」

  蓝纯青道:「罗家山有几种药材,别处所无,兄弟采药来过一次。」

  石松龄道:「这就难怪了,蓝道兄请。」

  蓝纯青也不客气,当先向西首狭谷行去。

  这条狭谷不过一里许长,但极为迈厌,蓝纯青怕对方先有埋伏,双掌提胸,
双目神光炯炯,左右飞闪,脚下更不敢怠慢,紧步疾行,当先穿出狭谷。一行人
鱼贯出谷,但见一条黄泥碎石山径,婉蜒向东,不多一会,登上一座山坡,但听
松涛盈耳,一眼望去,遍山苍松,当真不下万株,只有小山顶上,是一片平台。
这里不用说,就是「万松坪」了。

  石松龄脚下一停,迎目四顾,问道:「蓝道兄,玄女宫在那一个方向?」

  蓝纯青忽然仰首哈哈大笑。

  这突如其来的大笑,不禁听得石松龄脸色微变,就是高翔生、石中英、孟双
双三人,也感到有些奇怪。石松龄目射奇光,朝蓝纯青投来,问道:「蓝道兄何
故大笑?」

  蓝纯青似乎并未发现石松龄的神色不对,笑声一歇,说道:「兄弟笑乾坤教
贼党,费尽心机,却没想到兄弟居然会比他们棋高一着。」

  石松龄道:「蓝道兄一向运筹帷筛,料敌如神,想必早已胸有成竹?」

  蓝纯青自负的道:「这个自然,兄弟要不是早已有了对付贼党万全之计,也
不会领盟主到这里来了。」

  石松龄一手拂须,笑道:「蓝道兄有何奇计,兄弟可得闻乎?」

  蓝纯青神秘一笑,再次凝目四顾,依然没找到九天玄女宫所在,不觉疑惑的
道:「兄弟怎会找不到玄女宫呢?」

  眼前除了山峰四合,一片松林,挡住了视线,自然看不到玄女宫。

  蓝纯青漫不在乎的含笑道:「玄女宫么?还在山的那一边,从这到玄女宫,
差不多还有四五里路呢。」

  石松龄道:「那你……」

  蓝纯青忽然叹了口气道:「江湖诡诈,兄弟只盼这种事,以后不会再有。」

  高翔生面露狐疑,看着他,似想开口。

  石松龄微微攒了下眉,问道:「蓝兄似乎有很多感触?」

  蓝纯青一笑,忽然脸色凝重,目注石松龄,徐徐说道:「朋友,事到如今,
似乎已经不用兄弟说,龙门帮让你李代桃僵,居然又故技重施,兄弟要是如此轻
易就被蒙混过去,这几年江湖,岂非白闯了?」

  他这话出口,听得石中英心头猛然一震。站在眼前的父亲,奠非又是贼党假
冒的不成?但他脸上竟会丝毫看不出来。

  不错,自己在石家庄之时,曾和假冒父亲的老贼,朝夕相处,又何曾从他脸
上看得出来?

  这位真假难分的石松龄脸声倏沉,哼道:「蓝兄怎会说出这些说来?」

  石中英耳边已经响起蓝纯青的声音:「石老弟,当心他情急伤人,更须防范
他逃脱。」石中英只以微微颔首,当作回答。

  高翔生惊异的看看两人,说道:「蓝兄,这恐怕不会吧?盟主要贼人假扮,
何用把他化名易容,不让我们瞧出来呢?」

  蓝纯青接着敞笑一声道:「这就是贼党的狡计,欲擒故纵,使你们更信以为
真,其实兄弟在他打通经穴之时,早就起了怀疑,后来听石老弟说出鬼影子夏子
清传达他们教主令谕,要龙颈拗的人,如非石老弟对手,不可和你硬拼,就任你
进去,和石老弟很顺利的把咱们救出,更使兄弟有更进一步的体认……」

  石松龄冷然道:「那你也不足证明石某是伪装之人。」

  蓝纯青冷晒道:「这就怪你太性急了,从禁窟石室,你一直在一有机会,就
向兄弟套取『护剑会』的口风,你不觉得自己露出马脚?」

  石松龄道:「兄弟那里露了马脚?」

  蓝纯青道:「护剑会是以道义精神和维护武林正义为结合,既无创办人,也
无首领,这不是天大的漏洞么?再说护剑会的人,从不在人面前提及『护剑会』
三字,你却一而再而三的提到『护剑会』,你如果真是石盟主,难道连护剑会的
代号都不记得了?」

  石松龄平静的道:「护剑会有代号,也许是后来的事,兄弟从未听说,你倒
说说看,代号是什么?」

  蓝纯青大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想套我口风么?」

  高翔生布满皱纹的脸上,隐有惶急之色,搓搓手道:「蓝兄,这种事,千万
慎重。」

  蓝纯青冷笑道:「高兄要兄弟剥下他脸皮来,你才相信么?」

  高翔生为难道:「这个……」

  石松龄一变先前神态,目中杀讥隐现,嘿嘿狞笑道:「蓝纯青,你很聪明,
只可惜你不曾替自己打过算盘,凭你这点能力,能奈我何?」

  他边说边走,大步朝蓝纯青身前逼去,口中继续说道:「蓝纯青,告诉你,
万松坪就是你葬身之处了。」

  呼的一掌,迎面劈去。

  他这一掌,表面上平淡无奇,但掌势中却含蕴着一股极强的暗劲,掌势距离
蓝纯青还有两尺左右,那股极强暗劲,己然触及到蓝纯青的前胸。本来已极强的
掌力,至此更见凌厉,突然发起轻微的啸风。蓝纯青对他早有戒备,感觉到掌劲
近身,立先一吸气,疾迟了五尺,口中冷哼道:「果然是你。」

  他已从对方掌力的强厉,认出正是少林「大力金刚掌」。幸好他应变迅疾,
这一吸气,才避开了「大力金刚掌」的凌厉暗劲。石中英急问道:「老前辈,他
是什么人?」

  蓝纯青大笑道:「他就是假冒盟主,在龙门帮找了个替死鬼,被他漏网的贼
党,只有他才能把盟主的一举一动,模仿得几可乱真。」

  石中英目射寒光,冷然道:「匹夫,你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来。」

  假石松龄和他目光一对,心中大为震骇,忖道:「这小子眼神如电,不可逼
视,这是内功已臻上乘境界之象,他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但他表面上依然神情平静,淡淡一笑道:「在下假扮令尊,实出令尊之命,
因为令尊乃是本教教主,少侠是教主的哲嗣,怎好和本教作对?」

  孟双双睁大双目,哦道:「他真不是石伯伯。」

  石中英听得大怒,沉喝道:「匹夫还敢胡说?」

  「冷副教主说的一点也不假。」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北首松林中,传了出来。

  石中英侧脸看去,在假石松龄身后五丈远处,一字排开,站着五个女子。中
间一人,头梳宫譬,黑纱蒙面,一身玄色衣裙,正是乾坤教的副教主玄衣女封七
娘,她身后侍立四名青衣少女。左边一个手中捧着一柄镶嵌金楼,宝石耀目的长
剑。右边一个手中捧的是一支白玉为柄,马毛银丝拂尘。另外两个则垂手侍立。

  冷副教主(假石松龄)拱拱手,呵呵一笑道:「兄弟早就料到封副教主定会
适时赶来支援。」

  玄衣女道:「那是因为蓝纯青既识破了冷副教主的行藏,这些人就一个也留
不得,本座不得不亲自赶来了。」

  蓝纯青示意大家尽量集中,以便对付即将发生的局面,一面正容道:「蓝某
久闻阴山派有一规定,历代相传,不准介入江湖纷事,没想到封女侠还是乾坤教
的副教主,蓝某倒是失敬了。」

  玄及女冷笑道:「蓝纯青,你想不到的事多着呢。」

  蓝纯青拂须道:「蓝某还想不到什么?」

  突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接口道:「告诉你也无妨,你们分出去的一路奇兵,
此刻只怕已经束手成擒了。」

  蓝纯青心头一震,回头看去,只见自己等人来路,又现出一老二少三人来。
中间一个是身穿彩衣的白发老妪,手握鸩头杖,目芒如电,正是人称彩衣姥姥的
桑大娘。她左右随侍两个妙龄女郎,则是高素贞和常慧。

  常慧看到了石中英,不自觉低下头去,不敢看他一眼,那是因为她之所以释
放石中英,原是奉命行事,贼党早已安排好了一个假石松龄,故意假放石中英,
去把他从龙颈拗救出来,但他门没想到冷副教主假扮的石松龄,会很快就被蓝纯
青识破。

  常慧虽是奉命行半,她是女孩儿家,男人知好色,则慕少女;少女到了情窦
初开,自然也慕少男,她遇上石中英,心里不觉愉愉喜欢上了他。她释放他,虽
是贼党安排的计谋,但她总觉得是她欺骗了他,就算不见面,她内心也一直负疚
很深,如今见了面,他们又被乾坤教高手困在万松坪上,教她如何能安得下心?

  当然她送别石中英的时候,说的话都是心里话,那倒没有骗石中英,所以她
是留着泪与石中英道别的。

  蓝纯青见了彩衣姥姥也骤在此地现身,心中也暗暗震动,忖道:「彩衣姥姥
是阴山派第一高手,看来今日之局,当真棘手得很。」他并不知道彩衣姥姥昨晚
败在石中英的到下,心念转动之间,低声说道:「待会儿动上了手,大家可得小
心。」

  冷副教主在彩衣姥姥出现时,突然一个倒跃,往后跃去。石中英跟着欺身直
上,追了过去,口中喝道:「阁下,给我站住。」冷副教主跃后的身法极快,但
石中英一晃而至,依然站在他面前,保持了方才的距离。

  冷副教主心头暗暗一惊,双掌凝聚功力,冷然喝道:「你待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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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以寡敌众

  石中英道:「阁下一再假冒家父,今日遇上了,岂能容你轻易退走?」

  他话声甫落,但见人影一闪,两个头戴黑色软帽,身穿黑色劲装的年轻人,
同时一掠而出,躬身道:「副教主请退,这小子交给属下办吧。」

  随着话声,人已越过冷副教主,挡住了石中英。

  这两人戴着一样的软帽,穿一样的黑色劲装,腰束一条大红阔带,手中也执
着一样的兵刃,两柄黯无光亮,又狭又长的黑剑,在他们抢着掠出之际,也同时
扬起了手中的长剑,一左一右,指向石中英的前胸。冷副教主在两人掠出之时,
身形轻轻一晃,快的有如一片流云往后飞退,眨眼睛,已经到了林下。

  石中英双已寒光电射,冷喝一声道:「你想逃。」他根本不理会两个黑衣汉
子刺来的长剑,身子微侧,施出魔教五遁身法——「金遁」,以快速灵巧的身法
从两剑之间穿了过去,右手扬处,五指直竖如刀,朝冷副教主后心遥遥劈去。

  他这一掌,使的是「魔劫神刀」,一掌出手,一股强劲掌力,锐利如锋,嘶
然有声,好像连天空间的空气都被他掌风剖开来一般。冷副教主出身少林,一身
武功已臻上乘,虽在退后之际,仍然保持着极高的瞥觉。耳听石中英喝声甫出,
身后就响起一声细长的「嘶」声,声音才入耳,就已迫近身后,心头猛然一凛。

  他吃过石中英「魔劫神刀」的亏,一时无暇多想,更顾不得副教主的尊严,
身子朝地上急扑而下,一个「懒驴打滚」,向旁滚出。但听「喀喀」两声,首当
其冲的两棵比海腕还祖的高大松树,被石中英掌风扫过,一齐断为两截。冷副教
主看得暗暗惊异不止,心想:「这小子武功果然又精进了许多。」

  从两个黑衣汉子并肩掠出,到石中英发掌绞断两棵松树,前后也不过是眨眼
工夫之事。那两个黑衣汉子剑势落空,突然一个箭步,欺身而上,如逞凄随形,
紧随石中英身后,两柄狭长黑剑,又同时递出,分向「笑腰穴」刺来。

  石中英疾然转过身去,双掌齐朝剑身拍去。他目前的功力,已经到了形影合
一之境,不须运气行功,只要随意出手,真力依然随之而发,他双掌朝刺来的剑
身拍去,立时有两股无形潜力,应掌而生,朝剑身撞去。两个黑衣汉子却也异常
机警,就在石中英转身发掌之时,不发一言,两柄狭长黑剑,突然招式转变,忽
刺忽劈,攻出三剑,势道极为凌厉。

  石中英挥手一掌,划起一片啸风,挡住了两个汉子的攻势,喝道:「你们二
人,不是石某对手,石某不想伤人,你们快退下去吧。」

  冷副教主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笑道:「小子,你等着瞧吧。」

  石中英听出他笑声有些异处,心中不觉一动,暗道:「莫非这笑声是他们某
一行动的暗号不成?」心念方动,果见当前两个黑衣汉子忽然长剑一收,后退数
步。

  在这同时,四面松林间同时跃出二十来个一式头贼软帽,身穿黑衣,手执狭
长黑剑的年轻汉子。他们迅快的散布开来,十二个人远远围成一圈,把石中英。
蓝纯青等四人团团围了起来。其余还有八个人,则分别站在外围,手捧长剑,凝
立不动。

  蓝纯青看出这些入服饰有异,手中长剑,又灰黯无光,分明淬过剧毒,不禁
暗暗皱了下眉。这情形已经十分明显,玄衣女和彩衣姥姥,一边截断自己退路,
一边拦住了自己去路,但她们都不会亲自出手,连假扮石盟主的老贼冷副教主都
已退了下去。

  足见对方列出来的这座圆形剑阵,必然十分厉害,而自己四人之中,有三个
没有兵刃,只有石中英一人身上有剑,这一场搏斗,以徒手对毒剑,自然极为艰
险。要想赢得胜利,付出去的代价,也必然极为惨重,就是想突围而出,也难于
登天,他心念闪电一转,就低声道:「石老弟快退回来。」

  石中英退后数步,说道:「老前辈有何见教?」

  蓝纯青低声道:「贼势大盛,咱们应该集中力量,才不致为敌所乘。」

  石中英道:「但请老前辈吩咐。」

  蓝纯青道:「咱们四人,只有老弟一人身上有剑,可站在正面方位。」目光
一惊高翔生、孟双双,接道:「高兄和孟公主请分守左右两翼,兄弟在后接应,
咱们人手不多,不可先行出手。」

  高翔生道:「蓝兄之意,咱们是采守势?」

  蓝纯青道:「不错,咱们以寡敌众,自以采取守势较妥。」

  高翔生道:「兄弟之意,咱们应该在对方阵尚未列成之前,抢先发难,才有
杀出重围的希望。」

  蓝纯青道:「不可,咱们一旦分散力量,就很难冲得出去。」高翔生内心似
是不以为然,但没有再说。

  四人各自向外立,布成了四象方位。蓝纯青突然脱下长衫,双手连绞几绞,
把一件长衫,绞成一条,凝神贯注,静待对方发动。高翔生是八封门掌门人,就
是手中无剑,八封门有一套「八封游身掌」,是武林中变化最多,身法最奇的掌
功,也足可自保。

  四人之中,自然以孟双双的武功最弱,石中英回头低声道:「双双,你会不
会使剑?」

  孟双双从未和人正式动过手,心头又觉紧张,又觉兴奋,点了点头,嫣然笑
道:「我自然会。」

  石中英取出盘璃剑,递了过去,说道:「你使这柄剑吧。」

  孟双双没有伸手去接,问道:「你呢?」

  石中英道:「我还用不着,你快接过去。」

  孟双双道:「这是软剑?」

  石中英道:「不错,你会不会使软鞭,就用软鞭的招法好了。」

  孟双双依言接过盘璃剑,点点头道:「我会,十八般兵刃,我都能使。」

  这边四人列阵以待,对方十二个黑色劲装汉子,也列成了一个圆阵,缓缓朝
中间逼来,走到距离一丈左右,一齐停步。他们原有二十个人,但有八个站在后
面,似是预备人员。双方面对严阵以待,谁也没有抢先出手。就在此时,但听冷
副教主呵呵一笑,大声道:「石中英,在下有几句话要告诉你。」

  石中英沉声道:「你说。」

  冷副教主道:「你可知道本教教主是谁么?」

  石中英冷哼道:「你大概是说教主是在下家父吧?你们乾坤教一贯伎俩,以
假乱真,利用家父名义,妄图号召武林,这些诡计,施多了毫无价值可言。」

  冷副教主大笑道:「你错了。」

  石中英道:「石某如何错了?」

  冷副教主道:「在下两次假扮石盟主,都是奉教主之命行事,因为教主处理
教务,无暇兼顾盟主职务,才由在下暂代,老实说,在下处理的武林大事,每一
件事都是秉承教主指示行事……」

  石中英大喝道:「匹夫住口,家父早在十年前就洞悉你们这批不成气候的贼
党,蠢蠢欲动,才奔走江湖,筹组护剑会,维护武林正义,岂会担任你们乾坤教
的教主?」

  冷副教主大笑道:「令尊失踪已有七年之久,如果不在本教担任教主,你说
他会去那里?」

  石中英怒哼道:「自然是你们以卑鄙无耻的手段,劫持了家父。」

  冷副教主哈哈大笑道:「石中英,令尊担任本教主,乃是千真万确之事,在
下两次奉命乔装令尊,均为你们识破,可见真者是真,假者是假,一个人是无法
由他人来假冒的,何况你深谙易容术,是真是假,也决瞒不过你,如若不信,在
下可带你前往本教总坛……」

  蓝纯青没待他说完,大声道:「石老弟,不可信此匹夫之言。」

  冷副教主道:「石中英,你身为人子,难道不想见见你失踪七年的父亲?」

  石中英道:「你肯轻易带我到总坛去么?」

  冷副教主笑道:「当然有条件,但此事最简单不过,蓝纯青、高翔生和孟家
寨的这位公主,原是为了在下奉命假扮教主,才故意让你救出去的,如今只要他
们三人束手就缚,在下就可领你去面见令尊。」

  石中英道:「办不到,在下没有找到家父以前,总有一天,会找上你们总坛
去的,再说今日之局,你们也未必稳操胜算,等在下擒住了你,谅你不给在下带
路也未必由你。」

  冷副教主微晒道:「石中英,今日之局,老实说,你们四人,已经陷入重重
包围之中,就算你有通天之能,也插翅难飞,只要在下一声令下,红带剑士『化
血剑阵』立可发动,在下因你乃是教主哲嗣,才以好言相劝,在下给你一盏热茶
工夫,你不妨和蓝掌门人、高掌门人商世商量,再作决定。」

  石中英听的大怒,喝道:「在下觉得用不着商量了。」左手屈指轻弹,三缕
指风,直向当前三个黑衣劲装大汉袭去。

  「化血剑阵」列成一个大圆圈,把四人围在中间,差不多就是三个人面对一
个,石中英弹出去的指风,就是袭向自己面前三人。这三个黑衣劲装汉子因没有
冷副教主令发动,是以长剑当胸,凛立不动,对石中英弹去的指风,竟然不闪不
避,视若无睹。

  「铮铮。」

  指风击中他们的「华盖穴」,居然睁然有声,就像击中在钢板上一般。三个
黑衣汉了凝立如故,只不过上身轻轻晃动了一下。这下直看得石中英变了脸色,
以他此刻的功力,弹出去的指力,足可开碑裂石,但击在这三个黑衣汉子身上,
竟会丝毫无损。

  蓝纯青低声问道:「石老弟,你是否出手试了一下?」

  石中英点头道:「老前辈原来也看到了,晚辈弹出指风,他们居然会丝毫不
觉。」

  蓝纯青道:「乾坤教名堂果然很多,看来这些人,阵势一经发动,确实不易
对付,据老朽猜想,他们身上可能穿着特制的衣衫,或是衣衫里面,暗藏钢甲,
才能刀剑不入,暗器难伤。」

  石中英轻啊道:「有这等事?」

  蓝纯青道:「有一种蚊皮制成的衣靠,极为坚韧,可以刀枪不入,但蚊皮极
为罕见,不可多得,另外就是穿在里面的『护穴甲』,那是用钢片穿缀而成,穿
在身上,身护各处大穴要害,同样剑敕难伤……」

  石中英道:「这么说,咱们岂不真要束手就擒了?」

  蓝纯青道:「那也不然,你那柄盘嫡剑,是斩金截玉的利器,足可说他们于
死命,另外还有两种打法,同样可以奏功。」

  石中英道:「老前辈说的,是什么打法?」

  蓝纯青道:「他们头戴黑色软帽,似乎是皮革所制,说不定是刀剑难伤的蚊
皮,但蚊皮难得,身上也许是铁甲,因此头部和全身,都不怕刀枪剑戟,咱们动
手之时,第一,可攻他们露在外面的五官,第二,是凭藉深厚内力,震伤他们内
腑,他们纵有镜甲护身,也无法抗拒。」

  石中英点头道:「老前辈说的是。」

  孟双双一手执着盘嫡剑,问道:「石哥哥,我呢?」

  石中英道:「我这柄剑,是丁大哥送给我的,斩金切玉,削铁如泥,你可以
随便攻他什么地方,不必攻头脸。」孟双双点着头,还没说话。

  只听冷副教主声音传了过来:「石中英,你们商量好了么?」

  蓝纯青低声道:「先发制人。」

  石中英突然大笑道:「咱们用不着商量。」

  话声出口,就施展「魔劫神刀」,一道凌厉锋锐的学风,去势如电,飞劈而
出。

  中间那个黑衣劲装汉子骤不及防,自然无法躲闪,但听「蓬」的一声,一个
被震的平空飞起,像稻草人一般,直摔出去一丈多远。石中英一掌劈出,身如飞
隼疾然直欺过去,在对方身子还未飞起之前,右手一探,已把对方手中一柄狭长
黑剑,劈面夺了过来,人也随着飞回原地,转身把长剑朝高翔生递去,口中急促
的道:「老前辈快接住了。」

  就在石中英出手的同时,蓝纯青也突起发难,口中一声断喝欺身直上,右手
一记「直劈天门」,对着正面黑衣汉子劈去。蓝纯青对敌经验何等丰富?他这一
记劈空掌,用了十分力道,因此他一掌出手,凌厉强猛的掌力,宛如一团狂飓,
罡气激荡,带起了呼啸之声,像排山倒海般直撞过去,威势惊人至栅。

  但他故意把手劈偏左了些,飞卷而出的掌风,朝对方身右撞去。中间那个黑
衣汉子一见蓝纯青掌风劲急,不敢硬挡,身形一闪,向左避开。这一下早在蓝纯
青算中,口中敞笑一声,人已抢到中间汉子的右侧,身子同时闪电般向右一个急
旋,左手一把扣往对方右腕,右手顺着自己虎口运功朝前一抡,使的是一记「空
手入白刃」手法,奇快无比夺下了对方长剑,用尽全力踢向黑衣汉子小腹。

  这一脚力道奇猛,那黑衣人纵有铁甲护穴,也禁不住闷哼一声,往后倒去。
蓝纯青从发掌,夺剑、飞腿,当真动作如电,一气呵成,站在两侧的黑衣汉子看
他欺身扑攻过来,他们虽然没有冷副教主下令发动攻势,但他们二人一组,在阵
势未经全面发动之时,自成单元,一人受到攻击,其他二人自然而然立于支援,
两人一言不发,同时疾退半步,两柄狭长黑剑无声无息的朝蓝纯青急刺而去。

  蓝纯青久经大敌,欺身发掌之时,那会不把他们预计在内?此时一剑在手,
精神一振,又是一声大笑,长剑疾抡,一招「左右逢源」,剑光一闪,「当当」
两声,架开对方两剑,人已立即退回原处。石中英也刚退回原地,他长剑朝高翔
生递去的同时,站在两侧的黑衣汉子也因他们一人被石中英震飞,挺剑攻来。

  另外站在他们背后的两个预备人员,其中一个也立即递补而上,三柄长剑同
时向石中英攻到。这时冷副教主也因石中英、蓝纯青突施袭击,连伤两人,心间
不禁大怒,振臂一挥,大喝一声:「上。」

  他「上」字才一出口,剑阵立时发动,十二名黑衣劲装的红带剑士立时疾攻
而上。

  高翔生正在全神凝往着对面三人,似是对石中英说的话,并未听到,等他把
长剑递到身边,才口中「啊」下一声,伸手去接。战场上的变化,瞬息变化,一
点也耽误不得,他这伸手接剑,稍微迟了一步,石中英对面的三个黑衣汉子,三
柄长剑,已经刺到离石中英身前,不过数尺。

  石中英递去长剑,当然是自己手握剑尖,以剑柄向人。高翔生一把握住了剑
柄,敢情因对方剑阵突然发动,他双单之上、本己凝聚了全身功力,右手一把握
注剑柄,蓄势内劲,突然从剑上传了过来,一股强大暗劲,透过剑尖,撞在石中
英手心之上。

  高翔生身为八封门掌门人,数十年的修为,一身功力,自然非同小可。这一
记,要是换了一个人,纵然不被当场震伤,一条右臂,至少酸麻得无法动弹,再
也难以作战。何况正面红带剑士又已急攻过来,武功再高的人只怕也难以应付,
但石中英连获奇遇,若论功力,只怕要高出高翔生甚多。

  此刻骤觉一股内劲,由剑身撞向掌心,立即手指一松,放开剑尖,掌心轻轻
一推,把一股强大暗劲不动声色的接了下来。这一耽搁,三支灰黯无光的剑尖,
来势劲急,距离他身上,已不过数寸。也就在这里,石中英身形一侧,快得令人
看不清他使的是什么身法,竟然从三支剑尖中闪了出去。

  有手轻轻在中间递补上来的那人执剑的手腕上一推,中间的那人剑势一偏,
「当」的一声,撞上左首刺来的长剑。石中英左手,已经疾快从右边那人手上,
把长剑夺了过来。这三人不觉同时惊「啊」一声,往后疾退。右首那人手中长剑
被夺,迅快往后跃退,站在他后面的人,立即掠上,补了他的空缺。

  这二十名红带剑士,果然久经训练,一退一进,丝毫不乱。面对石中英的在
人,一退即进,他们虽然自活不是石中英的对手,仍然毫不畏怯,不顾生死在扑
攻而上,剑剑都是急攻招数。这时围着大家的十二个人,人已展开了攻击,剑阵
一经发动,十二柄灰黯无光的长剑,旋转如轮,攻势猛烈绝伦。

  固守阵中的蓝纯青,高翔生,都已有了长剑,这两位掌门都以剑术著称,一
剑在手自然足以自保。只有右翼孟双双武功较差,是四个人中最弱的一环,但她
手中使的却是三昧真君丁无病送给石中英的盘璃剑,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孟双双功力不足,再加她从来也没使用过软剑,自然无法把真气逼注剑身,
把长剑挣得笔直,但她听石哥哥说过,不会使用软剑,可以把它当软鞭使用。她
是孟家寨耐德的唯一掌上明珠,苗人从小练武,武功虽不高,可是十八般兵器,
却件件皆能。

  这时一柄三尺长的软剑,当作软鞭施展开来,却也飞上舞下,磕、绷、点、
打、抡、捶、攒、挂、鞭法中的八字诀,使得毫不含糊!但见青光镣绕,身前身
后,一片剑影。扑攻她的三人纵是剑势奇诡,恶毒无比,但奇怪的是总是刺不到
孟双双身上。

  原来点点灰黯无光的剑尖,还没刺到孟双双的身前,就被她镣绕全身寒芒流
动的盘漓剑无声无息的削断,只是他们攻势急骤,自己不觉得罢了。万松坪上,
这一刹那,漾起了无数剑影,这些剑影,还是灰黯无光的。松风如涛中,也响起
了一连串的金铁交鸣,这些金铁之声,也像浪涛一般,是一波接一波的卷起。

  红带剑士虽是三人一组,但他们剑阵一经发动,忽然像穿梭般游走起来,人
影幢幢,此去彼来,连环攻击,配合得佳妙,十二个人却是浑如一体,很难找得
出破绽来。一阵又一阵的金铁交鸣,他们攻来的剑势,纵然尽被封挡开,但他们
一轮过去,第二轮的攻势尽立刻出手。

  蓝纯青等四人,紧守四象方位,和十二名红带剑士展开一场激烈的恶斗。这
是武林中极为罕见的搏杀,十二个红带剑士,帛绵不绝冲击而上,仍然无法冲破
蓝纯青等四人联合结成的四象方位。蓝纯青、石中英虽在第一次先发制人的突袭
上,伤了对方两人,但自从对方阵势发动之后,因为人影流动,互相照应,不论
你攻向那一个,总有两个人在你攻出的同时朝你攻来,迫得你中途非换招不可。

  而且他们身上有铁甲护穴,普通兵刃,伤不了他们,根本也用不着躲闪,他
们的游走,只不过是扰乱你视线的阵法而已。石中英曾在龙门总舵,见识过乾坤
教八名如花少女合搏「天罗剑阵」,同样的此进彼退,互为呼应,但若论阵法变
化,攻势凌厉,「天罗剑阵」不如这些红带剑士甚远。

  因为他们十二个人奋不顾身的冲击而来,其实每个人只攻出一剑,就一转身
闪了开会,他不怕你反击攻他任何部位,但你却非封架不可。最使人伤脑筋的,
还是他们手中的长剑,因为对方十二柄长剑,剑身灰黯无光,都淬过剧毒,只要
划破一点皮就会见血封喉,也许还不止此,因为他们的剑阵叫做「化血剑阵」。

  其实蓝纯青、石中英、高翔生三人手上使的长剑也是化血毒剑,从对方手中
夺过来的,但对方有铁甲护身,并不怕你划破皮肉。石中英一面挥动长剑,封拆
对方攻势、一面细心观察,筹思破阵之法,但他看了一阵,依然看不出对方阵势
的破绽。

  蓝纯青说的不错,真的除了用重手法把他们击毙之外,当真别无他法。这一
阵功夫,右翼的孟双双连封二十余剑,也被她削断了对方五柄长剑,但对方发觉
了她手上是一柄削铁泥的室刃,因此攻势依然,就是不肯再和她盘嫡剑接触。

  不和你硬打硬攻,自然是以奇招取胜,孟双双的武功,在一般来说,已算不
错,但遇上高手,她就成了低手。对方硬打猛冲,她仗着手中是一柄宝剑,就是
使的普通招式,只要舞得上下左右,翻飞不停,攻来的长剑,遇上流动剑芒,就
会削断,但对方一旦改以招术取胜,不和你接触,你就削不到他的剑尖。

  红带剑士久经训练,这招式一变,出手尽是奇诡剑招辛辣无比,出入意外,
使你的封架不及,躲闪不易,孟双双勉强应付了几招,果然就手忙脚乱起来。石
中英眼看孟双双形势极险,心头一急,不由的大喝一声,右手长剑划出一道灰黯
的匹练,朝身前轮攻扑来的一名红带剑士拦腰扫去,身形随着右转,左手同时一
记「魔劫神刀」,向右翼劈扫而出。

  他在一时情急之下,这一剑、一掌无形之中,使了九成以上的力道。一剑出
手,灰黯、狭长的长剑,剑光暴长,宛如匹练横飞,森寒剑芒,几乎扩及一丈。
攻到石中英正面的红带剑士,自恃内穿软甲,全身不畏刀剑,锋利剑芒,无法伤
得了他,根本不理会石中英横扫过去的掌势,一个人快得如同流星一般,直欺而
上,手中长剑硬向石中英攻来。

  但是他这回大大的失算了,石中英目前的功力;已臻上乘境界,就是一支柳
条,一根衣带在他手中使出,也与锋利长剑无异,只要贯注真力,钝刀铁剑,一
样可以削铁如泥,何况他的手中本是一柄百练精钢的锋利长剑。但见一道灰光闪
过,扑攻上来的红带剑士连哼也不哼一声,已被齐腰斩作两截,鲜血飞洒,倒地
死去。

  挺剑冲到孟双双前面的红带剑士,这一剑势道奇诡,孟双双挥舞软剑,刚才
避开一剑已经惊出一身冷汗,这一剑实在难以招架。就在此时,红带剑士突然闷
哼一声,连人带剑从横里飞了出云。他身上虽然穿了护穴软甲,但「魔劫神刀」
又名「无形刀」,练气成刀,锋利也和利刃一般,击中人身,锋刃透体,口喷狂
血,倒地死去。

  石中英这一剑、一掌,在一转眼之间,就连伤了全身刀剑不入的两名红带剑
士,使得其余的红带剑士,不禁大惊失色。但他们「化血大阵」一经展开攻击,
阵势如车轮般转动,一个倒下,另一个立即填补而上,这一群人都是久经训练,
依然奋不顾身的发剑抢攻而上。

  他们所凭仗的,就是身上穿有软甲,不畏刀剑,虽被石中英连伤两人,但决
究不是任何人都能伤得了他们。此时只听站在林下的冷副教主口中忽然发出一声
低啸,「化血大阵」如斯响应,阵势立即随着变动。十二名红带剑士行动如风,
他们显然受到指示,改变了战略,每一个人冲到石中英面前,只是虚晃一招,飞
快的一闪而过。却对其余三人,加紧展开猛烈攻势。

  像这等不顾自身安危的打法,不但给予敌人很多的困扰,同时因攻击主力,
转向其余三人,也使他们威力随着增强。这一段话,原是一瞬间的事,石中英连
劈对方两人,反而激使对方攻势陡然增强,蓝纯青尽展平生所学,一柄长剑电掣
芒飞,一口气挡住了对方走马灯般接连冲上来的五剑,但听一阵急骤的金铁交鸣
像连珠般响起。

  在金铁狂鸣声中,蓝纯青大声喝道:「石老弟,今日之局,不是我死,就是
敌亡,不用再存仁侠之心,只有先把这些人除去,才可避免咱们四人的伤亡。」
喝声之时,剑招连变,又逼退了冲击而来的两人。

  等第三个人堪堪冲到,他先发制入,一招「引虎归山」,巡住对方剑势,左
手一记劈空掌,直向来人面门劈去。那人骤不及防,身形一歪,再待闪避,已是
不及,百忙之中,赶紧把头一偏,但听「砰」的一声,一掌击在他颈项上,往后
连退三步,上身一歪,倒了下去。

  也就在蓝纯青一掌劈出之时,一道灰黯的剑光,突如其来,无声无息的朝他
左胁划到。蓝纯青一掌击毙了对方一人,但在阵势移动之际,红带剑士每人只发
一剑,即由后面的人接上,因此这个虽然倒下去,另一个立即递补而上。

  蓝纯青急于挥剑迎击冲上来的敌剑,无暇回剑封解。原来这剑来自左翼,竟
然是高翔生大开大阎的和对方动手中,失手飞出来的剑势。虽是无意,但来势十
分劲急。蓝纯青发觉已迟,封拆、闪避、都嫌不及,百忙之中,只好吸气侧身,
把身子尽量向右挪移。他纵然应变极快,但总究发觉的迟了一步,剑锋划过,仍
然划中了左腿,裤管裂破,一缕黑血,涌了出来。

  高翔生也及时警觉,口中惊「啊」一声,急忙缩手;撤回了长剑,一面歉然
道:「兄弟一时失手,没伤得蓝兄吧?」

  蓝纯青淡然一笑道:「不要紧,只是一点皮肉之伤。」

  高翔生一面挥剑封拆剑阵势,骇然道:「兄弟该死,竟然伤到蓝兄那里?」
刷刷两剑,击退冲击过来,口中又是一声惊啊,失声道:「蓝兄快退下去,闭住
脉穴,这剑上有毒。」他说的不错,剑尖灰黯,自然淬过奇毒。

  两句话的工夫,蓝纯青又挥剑挡开了两柄长剑,这一瞬间,人业已感到左腿
完全麻木,仅靠一条右脚,金鸡独立,势难持久,但身在剑阵围攻之中,一时又
无法后退。

  石中英听说蓝纯青负了剑伤,回头看去,只见蓝纯青的伤口流出来的尽是黑
血,心头大吃一惊,手中长剑挥动,划起一道灰色长虹,把攻到正面和右翼的六
支长剑,一齐逼退,左手带动,拉着孟双双往后退两步,口中说道:「双双,你
去照顾蓝老前辈,这些人由我来对付。」

  喝声出口,人已旋风一般,转到了蓝纯青身边,左手迅快从发譬上拔下辟毒
犀替,递到蓝纯青手中,说道:「老前辈,此眷能吸剧毒,快把它贴在伤口,包
扎起来。」说话声中,右手长剑朝前扫出去。

  冲到蓝纯青前面的三个红带剑士,眼看石中英放弃四象方位的正面,剑芒向
他扫来,忙不迭的往后退下。但石中英和右翼的敌人,因他和孟双双的后退,无
形之中放弃了两处方位,立即乘机追击而来。同时高翔生正面和右翼无人联斗,
也只好从左翼缓缓退下,和大家退聚一处。

  本来坚守方位的四象方阵,至此已经藩篱尽撤。石中英口中大喝一声,右手
长剑突然朝扑来的一名红带剑士当胸掷出,但听一声惨号,那人还未冲到右中英
身前,就被长剑贯胸,仰跌下去。石中英长剑脱手,左手同时发出一记「魔劫神
刀」,把冲到左侧的一名红带剑士震飞出去。

  他这一出手,就又连伤了两名红带剑士,使得对方阵势,为之一滞,这时孟
双双已扶着蓝纯青坐下。石中英杀得俊脸通红,猛地回头朝孟双双道:「双双,
快把软剑给我,这些人敢不畏死,今天非大开杀戒不可。」

  高翔生退到蓝纯青身边,仗剑替他护卫,看到石中英双目之中,隐射杀机,
心头暗暗惊凛,忖道:「这年轻人好重的杀气。」

  孟双双赶忙把盘璃剑递了过去。

  石中英接剑在手,大喝一声道:「你们不畏死的,只管过来。」喝声未落,
长剑突然幻起一片青蒙蒙的光华,寒芒扫过,一下接了五个红带剑士的攻势。

  那五个红带剑士但觉森寒剑锋逼人而来,心头一怯,不约而同的往后疾退,
低头看去,手中狭长黑剑已然只剩一个剑柄。

  一时直惊得这些红带剑士面面相觑,手中执着断剑,不知如何是好?适时但
听站在林下的冷副教主又是一声低啸,二十名红带剑士在一阵围攻之间,已经死
了六个,但随着有人递补而上,十二个人的「化血大阵」,依然并未缺少一个,
只是八个后备剑士,已经只剩一名。

  这十三名剑士之中,有八个在围攻孟双双之时,不知不觉的被削断了剑尖,
五个手上只剩下一截剑柄,他们虽然阵势依然,实际上战力已经大大的减低。此
时听到冷副教主低啸,攻势突然停止,十三名剑士,各自后退了三步,他们闻啸
退后,还是团团围困着四人,并未撤退。

  冷副教主从林下缓步出走,冷然道:「石中英,现在咱们可以谈谈了吧?」

  石中英一手执着盘嫡剑,冷笑道:「咱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冷副教主道:「至少你们已经见识过『化血大阵』了。」

  石中英道:「见识过了,死伤狼籍的是你手下这些剑士。」

  冷副教主突然发出一声仰天长笑,道:「你们四人至少已有一人负了伤。」

  石中英目射冷芒,凛然道:「姓冷的,不是你见机得快,要他们停止攻击,
再要迟上一会,石某管教你手下这些剑士,一个不剩。」

  「哈哈。」

  冷副教主又打了个哈哈,才道:「你仗着一柄利剑,以为可以把他们杀尽,
告诉你,那不过是一个同归于尽的局面,乾坤教像他们一样的剑士,多至数百,
就是二十名剑士,全部死在你剑下,也不过只有二十个人,但你石中英、蓝掌门
人、高掌门人、普天之下,却只有一个。」

  蓝纯青经孟双双包扎之后,依然坐在地上闻言大笑道:「阁下这套打打谈谈
的伎俩,咱们领教得多了,对咱们构不成威胁。」

  冷副教主道:「兄弟说的是实话,四位方才只不过见识过剑阵的运转,大概
还不知道剑阵因何而名『化血』,这『化血』究竟厉害到如何程度……」他虽在
说话,但人却站在三丈开外,始终不再走近一步。

  蓝纯青冷哼道:「化血二字,也不难解释,最多他们手中长剑,淬过化血奇
毒而已。」

  他说到「化血奇毒」四字,心头不禁一寒。须知江湖黑道上一般使用的「化
血丹」,只要皮破见血,不出顿饭工夫就可以把一个人全身化为一滩脓血。

  高翔生使的长剑,是从对方手上夺来的,自己被他无意中失手,刺了一剑,
剑上真要是淬过化血奇毒,只怕辟毒犀也未必管用。想到这里,不觉暗暗叹了一
声。只听冷副教主冷森森一晒,道:「蓝掌门人只说对了一半,他们剑上淬的若
是化血毒药,你老哥此刻只怕已经身化脓血,毛发无存了。」

  高翔生无心之间,失手误伤蓝纯青,心头自然万分惶急,闻言忍不住问道:
「那你们淬的是什么毒药?」

  冷副教主微晒道:「蓝掌门人中了什么奇毒,不久就可以分晓了,你不会去
问蓝掌门人。」

  高翔生嗔目怒视,厉声道:「高某只要刺你一剑试试,也是一样。」喝声出
口,正待纵身扑去。

  冷副教主冷喝道:「高翔生,你敢轻举妄动,本座就要你们四人,立时身化
脓血。」

  蓝纯青虽是坐在地上,但他总究是见多识广,眼看对方十三名红带剑士,退
下之后,依然严阵以待,而且在冷副教主说话之时,他们每人左手,都已暗暗伸
入左首腰间一只黑色革婴之中,心头登时明白过来。原来红带剑士一身黑衣,腰
间围着一条腥红阔带,特别的刺眼,因此使人忽略了他们左腰扣着的一个小小革
囊,要不是此时把手伸入囊中,谁也不会注意。

  这情形已极明显,他们剑上淬的既非化血奇毒,而阵名却叫「化血大阵」,
这「化血」二字,自然应在他们革囊之中。革囊不大,容量自然不会大多,不用
说,那一定是极为霸道,极其歹毒的暗器无疑。十三名剑士,围成一圈,把自己
等人困在中央,对方一旦发动,武功再高,在四面八方环攻之下,确实谁也无法
自保。

  蓝纯青心念闪电一动,立即沉声叫道:「高兄不可妄动。」

  冷副教主大笑一声道:「蓝掌门人大概看出一点端倪来了,咱们那就容易谈
得拢了。」

  蓝纯青哼道:「那也未必。」

  冷副教主目光一转,投向石中英道:「蓝掌门人不但是一派宗主,而且也是
护剑会的重要负责人,你总不至于忍心看着他数十年功力,毁于一旦,还落个终
身残废吧?」

  石中英道:「阁下是说蓝老前辈中了你们的散功毒药了?」

  冷副教主森冷的填:「何止散功?他们剑上淬的,还有令人瘫痪之剂,中剑
之人,半个时辰之后,一身功力尽散,终身需人扶持,一旦毒性发作,那就无药
可救了。」

  高翔生听出他的口气,问道:「你有解药?」

  冷副教主呵呵一笑道:「化血大战,降过多少成名人物,铁睁狰的好汉,在
下岂会没有解药?」

  高翔生道:「你有条件?」

  冷副教主道:「那也算不得条件,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
是接受在下劝告,一条是死在这万松坪上……」

  接受劝告,岂非就是条件?但却比「条件」二字,好听得多了。

  高翔生道:「你说说看?」

  冷副教主道:「简单得很,在下还是一句老话,咱们暂时把三位留作人质,
由在下领石中英前去见过教主,再作定夺。」高翔生脸上微有激愤之色,回头朝
石中英望来。

  石中英剑眉微挑,道:「姓冷的,在下确实要会会你们教主,但要留下蓝老
前辈等三人,这条件石某不能接受。」

  冷副教主道:「你应该明白,你们已经落在非死即降的『化血大阵』中。」

  石中英盘璃剑一指,说道:「解药就在你身上,对么?」

  冷副教主不知怎的,和他眼神一对,心头竟然微生寒意,忖道:「这小子眼
中神光,隐含异采,难道他一身功力,会精进到内莹神仪,外宣宝相的朝元境界
不成?」

  心念动处,脚下不由的后退了两步,嘿然道:「解药虽然不在本座身上,但
只要你们接受本座劝告,自会有入立即把解药奉上。」

  石中英道:「那很好,只要石某先,把你拿下了,就会有人把解药双手奉上
的了。」话声甫落,突听身后传来蓝纯青一声轻微的呻吟。

  石中英心头猛然一凛,急忙回头看去,但见蓝纯青席地坐着的人,身躯忽然
起一阵轻微的颤抖,本来红润的脸色,此刻已经不见一丝血色,额上也已隐见汗
水。显然他身中的奇毒,已在逐渐发作。难道师父给自己的那支辟毒犀替,无法
解除剑上淬的奇毒?

  他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手横长剑,缓缓退到蓝纯青身边,问道:「老前
辈,你怎么了?」仅仅这一句话已可看出他内心的惶急,情见乎词。

  蓝纯青似是正在竭力的忍受着,听到石中英的声音,才缓缓抬起头来,张了
张口微弱的道:「不要紧,老朽还能支持得住。」

  孟双双手扶着蓝纯青的身子,抬起头,低低的道:「高掌门人,你得注意贼
党,莫要让他们有机可乘。」

  高翔生点头道:「老夫省得。」

  冷副教主高声道:「石中英,蓝掌门人大概是毒性发作了,本座再给你们一
盏茶的时光,你好好考虑考虑。」

  石中英愤然道:「姓冷的匹夫听着,你真要惹得石某性起;你们这些贼党,
了一个也休想活着离开此地。」

  话声甫落,耳边突听蓝纯青以「传音入密」说道:「石老弟,老朽伤势并不
严重;伤口是被剧毒侵入,但经辟毒犀吸毒,已经大为减轻,大概再有一盏茶工
夫,也就差不多了。只是对方这『化血大阵』阵势虽然暂时停止。」

  「据老朽观察,他们这些剑士,身边可能带着极为霸道的『化血神砂』一类
歹毒暗器,如果一经发动,咱们被困在阵势中央,纵有通天之能,委实也难以应
付,经老朽三思之下,只有将计就计,故意装作伤毒发作,引那老匹夫入伏,若
能一举把他制住,咱们才有脱险之望。」

  语音微顿,接道:「还有一点,此事暂时连高兄也不可告知,因为对方是一
头老狐狸,咱们必须假戏真做,愈巡真愈好,千万不可露了破绽,咱们成败,全
在此一举了。」

  石中英如今阅历渐多,在蓝纯青以「传音入密」说话之时,他当然不会只顾
凝神倾听,他装作一副关切模样,俯下身去,仔细察看了蓝纯青腕脉,才剑眉微
痰,缓缓直起身子,低声叫道:「高老前辈。」

  高翔生持长剑,正在严神监视着对方阵势,但他对蓝纯青的奇毒发作,还是
十分关切,不时转睛望来,听到石中英的叫声,立时退后两步,一脸焦急问道:
「石老弟,蓝兄不妨事吧?」

  石中英原也不想瞒他,因有蓝纯青的嘱咐,又怕被冷副教主看出破绽,只得
皱皱眉道:「蓝老前辈仗着深湛功力,暂时也许无碍,但毒性似乎正在发作,如
无他们独门解药,时间一长,只怕很难支持下去,晚辈一时没了主张,想和老前
辈磋商……」

  高翔生面有难色,沉吟道:「这个……」

  他拖长语气,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道:「对方这阵势未撤,必然另有厉害
杀着,留而未施,咱们四人,偏偏蓝老大出了差错,唉,老朽真是该死。」

  石中英:「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老前辈也毋须自责太甚。」

  高翔生道:「老朽真恨不得以身代替蓝老大中的毒,唉,他无法久持,那该
怎么办呢?」

  石中英道:「晚辈之意,目前救人要紧,只有答应那老匹夫的条件了,不知
老前辈意下如何?」

  高翔生目中异采一闪即逝,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咱们先保住蓝老大
一条老命再说。」石中英和高翔生说的虽轻,但估量以冷副教主的功力,必可听
到,他也就是要让对方听到。

  两人商量甫毕,只听冷副教的声音,传了过来,说道:「石中英,你们商量
好了么?」

  石中英冷声道:「在下只有同意你的条件,但你必须先把解药交出来。」

  冷副教主道:「高翔生,你呢?」

  高翔生目射精光,一脸俱是激愤之色,大声道:「姓冷的,你又何必多此一
问?石老弟答应了,自然经过高某点头,若是依了高某,就是孤注一掷,也要和
你分个生死存亡再说。」

  冷副教主冷冷一晒,不冉和高翔生多说,转身朝林中伸子一招。只见一个青
衣少女从松林中疾步走出,双手奉上一个绿瓷小瓶。冷副教主接到手中目光一抬
说道:「石中英,这就是解药。」

  石中英道:「你就把解药送过来。」

  冷副教主道:「本座如何信得过你们?」

  高翔生愤然道:「蓝老大毒性发作,救人要紧,咱们既然答应了,就决不反
悔,你要是还信不过的话,只管先点了高某穴道。」

  冷副教主略作沉吟道:「这倒可行,但必须先点了石中英的穴道。」他唯一
顾忌的就是石中英。

  石中英听的暗暗冷笑,接口道:「可以,不过在下也有一个附带条件,你最
多只能制住在下一人,如果咱们三人,全让你点了穴道,岂不等于束手就缚,倒
不如负隅一拼,胜负谁属,也未可逆料。」

  他不能让高翔生、孟双双被人制住穴道,而他自己练的是「逆天玄功」,不
惧点穴,这一内情,冷副教主当然不知道,他略为沉吟,就点头道:「好,这点
本座可以同意。」说到这里,忽然目光一抬,说道:「高翔生,你给我点了石中
英的穴道。」

  高翔生听的一楞,道:「你不怕我徇私?」

  冷副教主阴森一笑道:「这点本座早就想到了,你须得听本座指挥行事。」

  高翔生望望石中英,说道:「石老弟,你有什么意见?」

  石中英坦然道:「在下既然答应,老前辈只管听他指挥,点制晚辈穴道就是
了。」

  高翔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冷副教主道:「高翔生,你准备。」

  高翔生冷冷的道:「你说吧。」

  冷副教主道:「好,你给我点他『华盖』,『中庭』、左右『臂儒』、左右
『期门』和背后『背梁』七处穴道。」

  高翔生听的微微一呆,望望石中英,似乎有些迟疑。

  石中英早已收起长剑,背负双手,说道:「老前辈只管请出手好了。」

  高翔生回头看看蓝纯青,突然出指如风,朝石中英七一处大穴上点去。石中
英挺立不动,任由他点了七处穴道;觉他指风厉劲,直透经穴,心中不禁暗暗起
疑,忖道:「高老前辈出手这般重法,如若换个人,光是这七处大穴被点下去,
也就伤得不轻了。」心思转动之际,口中故意哼了一声。

  高翔生出手甚快,早已收回手去,目光一抬,望着冷副教主说道:「你解药
可以拿来了。」

  只听冷副教主阴森一笑道:「本座答应给你们解药,说了岂会不算?只是毒
发轻重,和解药用量有关,本座必须亲自看看蓝纯青毒发的情形,才能决定药量
的多少。」口中说着,果然举步朝阵中走了过来。

  石中英心头暗暗冷笑道:「任你老匹夫狡猾如狐,这回也上了大当。」他身
子挺直,一动不动,目光却随着冷副教主缓缓移动。

  冷副教主一直走到蓝纯青身前,孟双双手持长剑,一双秋波,一霎不霎注视
着他,似是防范着他加害蓝纯青一般。这自然是蓝纯青早已叮嘱过她,因此装作
的极像。冷副教主那会把她放在眼里?脚下一停,目光朝蓝纯青仔细打量一眼,
只见蓝纯青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额前绽出黄豆大的汗珠,盘膝坐着的人,身躯
还在微微颤动,一时不疑有他,缓缓拔启瓶塞,倾出了一颗药九。

  蓝纯青是护剑会的重要负责入之一,乾坤教自然不会让他毒性发作,他从绿
色瓷瓶中倾出来的,倒确是如假包换的解药。但就在此时,蓝纯青双目一睁,一
个人突然飞跃而起,右手探处,一把扣住冷副教主右手脉门,纵声大笑道:「匹
夫,你中计了吧?」五指运劲,抓得犹如铁箍一般。

  冷副教主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明明被毒剑划破皮肉,已经毒发不支的人,居然
会毫无伤损,突起发难。

  但他总是久经大敌之人,心头虽然大感惊骇,也不过是冰得一凛的工夫,左
手立即闪电一掌,朝蓝纯青肩头劈落。蓝纯青右手紧扣不放,右肩一沉,右脚横
跨一步,避开对方劈来的掌势,身形随着半旋,左手骄指如就,朝冷副教主右腰
点去。

  冷副教主纵然功力深厚,但是右手脉门被扣,究竟使不出力道,除了运气挣
扎,脚下连连后退,左手配合着接二连三的劈出,一面回头喝道:「你们还不发
动阵势,给我攻击?」

  蓝纯青扣住他右腕,稍占上风,但两人功力都在伯仲之间,尽管扣着对方脉
门,一时也无法把他制服。两人推推拉拉的打在一起,孟双双手上空自执着淬毒
长剑,一点也插不上手去。高翔生事前不知,因此也似乎被眼前的突发事件,给
怔住了。

  石中英舒展了下手脚,笑道:「高老前辈,快去帮同蓝老前辈把姓冷的老匹
夫拿下了,这些人由晚辈来对付。」

  高翔生惊然一惊,瞠目道:「石老弟,你没事……」

  石中英笑了笑道:「晚辈练的是『逆天玄功』不惧穴道被制。」

  高翔生一张满布皱纹的老脸上,微有异色,手中长剑一挺,纵身朝蓝、冷两
人欺去,口中大声喝道:「姓冷的,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冷副教主和蓝纯青近身搏斗了五、六个照面,眼看站在四周布成阵势的十三
个红带剑士,听了自己发出的攻击命令,依然原式站在那里,并未发动攻势,心
头更是怒不可遏,厉声喝道:「你们都是死人,难道没听到本座的命令?」

  十三名红带剑士,依然站立如故,甚至连衣角都没动一下。这时高翔生已经
赶到两人身边;但因蓝纯青和冷副教主各自单掌翻飞,你退我进,扯在一起,第
三者就是想要插手,也无从插起,只得手持长剑,看着他们动手。

  石中英早已掣出盘璃剑,只要对方剑阵一动,准备大开杀手,但转眼看去,
十三名剑士呆立不动,心中也暗暗感到奇怪,口中不由得朗声大笑道:「冷老匹
夫,你还想顽抗么?」双足一顿,身形飞掠而起,疾如旋风,朝冷副教主扑来。

  这一段话,其实前后也不过是几句话的工夫,就在石中英身形扑起的同时,
但听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喝道:「姓石的小子,你接我老婆子一杖。」

  一道人影迎空飞来,几乎是冲着石中英撞来,人还未到,一记凌厉的杖风,
已经横扫而至。两道人影,势道都快,石中英身在半空,陡然一提真气,身形平
空又向上拔起了八尺来高,嘶的一声,从凌空撞来的入影头顶,飞越而过,一下
落到冷副教主和蓝纯青两人面前,面露冷笑,冷冷的道:「石某要把你留下,什
么人也救不了你。」抬手一指,朝冷副教主点去。

  冷副教主右手脉门被蓝纯青扣住,两人功力悉敌,正在难分难解之时,骤见
石中英泻落身前,一时情急,用尽平生之力,飞起一脚,朝石中英踢来,但他右
脚堪堪飞起,口中突然闷哼一声,应指倒地。蓝纯青右手一带,把他拉了过去。

  那凌空飞扑过来正是彩衣姥姥桑大娘。她们阴山一脉,素以飞腾驰誉武林,
她这一记「云里飞杖」,更自诩为独步武林的绝招,但没想到石中英轻轻年纪,
一身轻功,居然登峰造极,身在半空中,还能往上拔起,从她头顶飞起而过,避
开她的一杖。

  不,「云里飞杖」空中发招,势道自然极为凌厉,一杖落空,彩衣姥姥自己
也有些收势不住,身子平空飞出去一丈来远,才飘落地面。陡地一个急旋,身形
直欺而前,一下又掠到石中英身前,口中冷喝道:「好小子,你躲过老身一杖,
还躲过第二杖么?」喝声未落,鸩头杖一抬,直捣而出。

  她身法之快,从落地,旋身,到平掠而来,抬手发杖,当真来去如电,总共
也不过是眨眼间事,但她还是迟了一步,冷副教主已被蓝纯青拿住了。石中英看
她白发飞杨,彩衣飘忽,来势极速,尤其这一杖迎面直捣,杖头抖起斗大一个杖
花,一股劲急杖风,已经直冲过来。

  他对彩衣姥姥方才凌空发杖,并未还手、此时叉是话声未落,杖势已发,似
是大有先声夺人之势,心头不禁大怒,身子岸立不动,冷冷一晒道:「在下何须
躲闪?」

  他对直捣而来的杖头,根本视若无睹,那劲急的杖风,冲到他身前,就像被
一堵无形墙壁挡住了一般,连他衣角也没有吹动一下。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彩
衣姥姥的鸩头杖,捣来之势,何等快速?石中英直待她杖头离前不过尺许光景,
才左手向外一引,身子随着左转,右掌直竖,顺势推出。

  他使来好像十分轻松,并不着力,但彩衣姥姥的感受,却不同了。她只觉得
直捣出去的杖势,快到石中英身前之际,陡然遇到一股极强的吸力往外引出,直
捣过去的杖头,立时为之一歪,跟着吸力朝外滑出,心中方是一震,暗道:「这
小子居然会『接引神功』。」

  这时石中英的身子已经向左转出,竖立右掌,正好切在她杖身之上。彩衣姥
姥那想收势得住,连人带杖,身不由己的朝前冲出去三步。彩衣姥姥身为乾坤教
护法,在教中地位极高,她一生之中,也从未有过出手一、二招之间,就被人如
此轻易震出,一时几乎急怒攻心,猛地转过身来。

  这一瞬间,本来白净的脸上,布满了浓重的杀气,一头白发。不住的飘扬,
口中大喝一声道:「小子,我和你拼了。」

  手持鸩头杖,一步步朝石中英迫来,她在盛怒之下,全身凝聚了十成功力,
每一步重逾山岳,砂石地上,留下了极深的足印。蓝纯青此时已把冷副教主身上
解药取出,收入怀中。同时也看出待命的十三名红带剑士,呆立不动,连他们副
教主的命令,都恍如不闻,只道是石中英把他们制止了穴道。

  这就悄悄叮嘱孟双双,要她过去把每个人挂在左腰间的小革吸和套在左手的
鹿皮手套取来,然后一掌拍醒冷副教主。冷副教主修地睁开眼来,发觉自己全身
穴道受制,心头又急又气,厉声喝道:「蓝纯青,你这老匹夫还是杀了我吧。」

  蓝纯青笑道:「朋友稍安毋躁,你这位副教主,对咱们用处大得很呢。」

  一手提着他后领,一手执着长剑,大声叫道:「桑大娘,快请住手。」

  彩衣姥姥横了他一眼,冷哼一道:「是不是你门擒住了冷飞云,想藉此威胁
我老婆子?可惜我老婆子不吃这一套。」

  蓝纯青道:「兄弟并不是这个意思?」

  彩衣姥姥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蓝纯青道:「兄弟之意,贵派和各大门派,并无过节可言,何苦助纣为虐,
和中原武林同道为敌?」

  彩衣姥姥狠狠瞪了他一眼,重哼道:「你能代表中原武林?」

  话声一落,目光直注石中英,厉声道:「小子,接招。」

  鸩头杖起处,呼的一声迎面劈来。

  这一杖出手,杖势左右挑动,接二连三的劈出,但见杖影如山,杖风如涛,
记记如风雷万钩,势道凌厉已极。石中英因方才听蓝纯青的口气,似乎有不愿和
阴山派为敌之意,因此两次出手,都留有余地,此时见她鸩杖连绵攻来,知她功
力深厚,一时之间,不愿和她硬打硬拼,只得施展厕教「五遁身法」身形倏忽进
退,闪避对方杖势。

  彩衣姥姥白发皤皤,一大把年纪,火气可着实不小,一连五杖,都没有扫中
石中英一点衣角,心头更是怒不可遏,杖势一停,厉声喝道:「姓石的小子,难
道你只会躲躲闪闪,不敢和老身过招。」

  石中英总究少年气盛,经她一激,不觉朗朗大笑道:「在下只是想让你知难
而退,免伤阴山派和气罢了,岂会怕你彩衣姥姥不成?」

  彩衣姥姥气得一脸俱是狞厉之色怒喝道:「小子好狂的口气,凭你也配说什
么伤了阴山派和气,老身从不知道知难而退,你有多少绝活,只管施展出来,让
老身见识见识。」喝声出口,鸩头杖突然一紧,像风起云涌般攻到。

  石中英敞笑道:「在下没有绝活,你也接我一剑。」刷的一剑,迎着杖风反
击过去。

  他这一剑,侧身进招,去势悠然,看去只是随手而发,但剑风断然,身随剑
走,从杖影中乘隙而入,使的虽是峨嵋派「乱披风剑法」,但已经出神入化,妙
到毫显,就是峨嵋掌教天蒙禅师手中使出,山不过如此。汪湖上谁都知道,峨嵋
天蒙禅师虽精干剑木,但数十年来从未下过峨嵋山一步。

  彩衣姥姥早已领教过这位年轻高手剑法神妙,不敢轻视,但又生性好强,咽
不下这口气来,此时,一见石中英挥剑反击,剑光飘忽,居然从杖隙攻入,心头
也不禁暗暗惊凛,忖道:「这小子武学倒博杂得很。」

  口中大喝一声:「来得好。」

  她虽然喝出「来得好」,但却并未硬接,「好」字出口,人已横闪而出,反
手一杖向右横扫过去,身形再旋,连挑带击,在电光石火之间一口气攻出八杖,
但见一排排的杖影,滚滚涌出,不仅势劲力急,而且诡异多变,迟非先前的沉重
杖法所可比拟。

  石中英在她八杖之中,还击了三剑,他才发现这老婆子并不简单。大概她自
恃功力,加之杖势沉重,无人能和她硬拼硬砸,因止平日里一出手,就是大开大
阖,以力胜人,一般武林高手,在她杖下自然超不出三两个照面。

  但她已经知道石中英年纪虽轻,一身功力不在她彩衣姥姥之下,因此这回居
然舍弃她平日大开大阖力拼打法,改以招木变化求胜。这八招杖法,招招都是奇
正相生,虚虚实实,诡异凌厉之极,石中英自然也不敢太过大意,身随剑走,在
对方滚滚杖影之中,忽攻忽守,紧迫而上。两人互攻了几招之后,剑光杖影,已
经难分敌我。

  就在双方动手之际,只听玄衣女封七娘冷冷的道:「蓝纯青你把冷副教主放
开。」

  高翔生陡然转过身去,横剑当胸,凛然道:「你待怎的?」

  玄衣女已从身边侍女手中,接过马尾银绋和宝石耀眼的长剑,玄裙曳地,缓
步逼来。说她缓步,她看去确实步步金莲,款款而行,但其实来势之快,十五六
丈距离,几乎转眼即至,高翔生喝声未落,她已欺到面前,相距不过数尺了。

  高翔生这一惊非同小可,不待思索,挥手一剑,朝前划出,他合为「八卦掌
门」一剑出手,七负、连绵,变化相继而生,实为剑法中攻守兼顾的剑术。这一
剑的威力,自然极为凌厉。玄衣女冷笑一声,身如流云,依然直欺而进,左手银
拂挥处,迎着剑身缠去,右手长剑根本连剑鞘都未出,迅如电闪,朝高翔生左办
点到。

  这一下,当真快到无以复加,高翔生简直连封架的机会都没有,口中闷哼一
声,「砰」然往地上跌坐下去,同时他手中一柄长剑也被玄衣女银拂一抖之势,
卷飞出一丈以外。玄衣女跟着跨上一步,长剑往上一挑,剑鞘呼钠一声,凌空朝
她身后侍女手中飞去,雪亮的剑火指在高翔生咽喉之上,冷冷说道:「高翔生,
暂时只好委曲你了。」

  高翔生肋下大穴受制,双目通红,怒睛凸出,望着玄衣女一言不发。蓝纯青
怎也想不到高翔生会一招之间,受制于人,此时要待救援,都已不及。尤其手中
抓着一个冷副教主,也无法腾得出手来,只好疾退两步,低喝一声:「孟公主,
速与老朽站到一起来。」孟双双自知不是玄衣女对手,依言退到蓝纯青身边。

  蓝纯青把冷副教主往地上一放,朝孟双双道:「你看住他,若是有人敢走近
一步,你就把他杀了。」

  孟双双骇然道:「蓝老前辈,我……从没杀过人。」

  蓝纯青低声道:「你不用真的杀他,只要把剑架在他颈上,他们就不敢过来
了。」

  孟双双道:「要是他们真的过来呢?」

  蓝纯青道:「不会的,他是乾坤教副教主,他们多少会投鼠忌器。」

  孟双双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着,果然举剑架到了冷副教主的颈上。

  蓝纯青一掂手中长剑,正待朝玄衣女扑去。

  玄衣女已经冷冷的道:「蓝纯青,你大概没看到我剑尖指在什么地方呢?」

  她剑尖指着高翔生的咽喉,蓝纯青自然看到了,但是他并不在乎,微微一笑
道:「封副教主大概也没有看清楚孟公主的长剑架在那里了?」

  玄衣女忽然格的笑道:「其实咱们都看到了,是么?」

  蓝纯青道:「老朽正是此意。」

  玄衣女淡淡一笑道:「那很好。」话声一落,忽然提高声音,叫道:「大师
姊请住手。」

  这一阵工夫,彩衣姥姥和石中英已经激战了十几个回合。彩衣姥姥在这十几
招之间,她好像一连接战了九大门派的高手。那是因为石中英精悯各派剑法,每
一招几乎都是每一门派中的精妙杀着,本来互不连贯的剑招、在他手中使出,竟
如一气呵成,互为启承。

  而且在这十几剑下来,剑气迸发,他手中本来是一支狭长的软剑,但经他运
剑之际,真气贯注剑身,在感觉上,他剑身好像在渐渐的粗大,几乎已和自己鸩
头杖一样粗细,压力自然也在逐渐的沉重起来。鸩头杖本是重兵器,而剑却是轻
兵刃,如今软剑己和鸩头杖一样沉重,她鸩头杖就占不到半点便宜了。

  不,她一上手,就已落了下风,只是直到此时,才开始感到她真的不如这年
轻人,甚至以她数十年修为的功力,都要逊人家一筹,这时听到玄衣女的声音,
正是她最好的落场机会,口中气吁汗的断喝一声道:「住手。」

  鸩头杖虚晃一招,身形飞快的横闪而出,一手拄杖,缓缓的吸了口气藉以平
复她发促的呼吸。

  石中英脸不红气不喘,长剑一收,目光落到玄衣女的身上,冷冷的道:「是
封副教主制住了高掌门人?」话声中,双目寒芒飞动,射出两道近人精光,大有
出手之意。

  玄衣女看的暗暗一凛,忖道:「把此人放出来,真是大大失策之事。」

  常慧私下放走石中英,原是乾坤教有意安排的,主要目的,就是要他深入龙
颈拗禁堂,把经过化装的冷副教主,当作六合剑石松龄放出去,然后才能把专和
乾坤教作对的护剑会一网打尽,孰料这一诡计,被蓝纯青识破,以致前功尽弃。

  闲言表过,却说玄衣女眼看石中英大有向自己出手之意,缓缓看了他一眼,
冷然道:「石中英,你没有机会救得了高翔生,最好还是不要妄动。」

  石中英微晒道:「在下真要出手,只怕封副教主没有杀死高翔生的机会。」

  玄衣女点头道:「你和大师姐动手的情形,我都看到了,你武功很好,但这
是赌博,咱们之间,各有五十对五十的机会,你想试,那就不妨试试,不过救人
的目的,是为了把人从死亡边缘救下来,本来还不至于死的人,如果因你出手,
反而死生各占半数,乃智者所不取。」石中英听的不觉一呆。

  玄衣女笑了笑道:「当然,我也不会冒险出手,去抢救冷副教主的。」

  蓝纯青道:「封副教主之意,是想和咱们交换人质了?」

  玄衣女格格一笑道:「难道你们不愿意?」

  高翔生一派掌门,落在人家手中,自然得换回来。

  蓝纯青道:「好,一言为定。」

  石中英道:「但在下有一个条件。」

  玄衣女嗯了一声,目光瞟动,转过脸看了石中英一眼,问道:「你有什么条
件?」

  石中英道:「冷副教主曾答应领在下前去贵教总坛,释放冷副教主,不知是
否仍领在下前去?」

  玄衣女淡淡一笑道:「这是冷副教主答应你的,我可作不了上。」

  石中英道:「但在下希望在释放冷副教主之前,能得到你封副教主的承诺,
至少你得告诉我贵教总坛所在。」

  玄衣女格格的笑道:「如果我不告诉你呢?你们是不是不肯交换人质了?」
她词锋犀利,咄咄逊人,这活,可把石中英问住了。乾坤教总坛,固然重要,但
高翔生更非和他们换回来不可。

  玄衣女不待石中英开口,又是一声脆笑接道:「但我可以回答你,你想谒见
教主,我会尽快向总坛请示,只要教主认为可行,我自会派人通知你的,这样总
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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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1-12 18:06 #26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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