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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县是万川市唯一的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免费 .o}如今“贫困县”这个称号并不难听,相反是个抢手货,因为能享受到中央财政的扶贫资金和众多的优惠政策而令人艳羡。其实就青龙县来说,近些年来山区旅游业发展迅猛,不但山好水好,还拥有丰富的温泉资源和铁矿资源,前年国家又投资修建了一条由省城直达景区的高速公路,青龙的旅游业在国内已经是小有名气,山区群众也早已告别贫困了。县城城区建设也是突飞猛进,其中有几条道街道上去比万川市区还要上档次些。青龙县委、县政府在致力于发展经济的同时,还有一项重要任务,那就是保住贫困县的帽子,为全县人民谋福利。好像这顶帽子要是在哪任班子手里丢了,就是人民的罪人似的。因为这顶帽子带来的实惠是实实在在的,是得见摸得着的。县领导去市里开会,自我感觉总是很优越。和别的县领导聊起天来,人家就会说,你们是贫困县,我们怎么能比得起?
年底前,一笔万元的扶贫款由县财政划拨到了槐河乡政府账上。乡财政一直紧张,这笔钱犹如久旱甘霖,为槐河带来了生机。然而关于这笔扶贫款的使用,尹红妹和高洪两个一把手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尹红妹的意见是先把拖欠了半年之久的教师工资多万元给补上了,乡里再留下万作为管理费,其余由全乡七个行政村按照人口比例平均分配。但高洪的意见却截然相反,说是要专款专用,用这笔钱发教师工资,属于挪用国家扶贫资金,是违反规定甚至是违法的。按照他的意见,是要把这笔钱集中使用,重点扶持民营企业。
高洪的用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乡里哪有什么民营企业?早些年的几个砖瓦厂已经被取缔了,一家石材加工场由于质量上不去打不开销路也倒闭了,能行的也只有一家槲叶加工厂了。但这家厂子属于县重点企业,有日人注资的,产品全部出口到日去了,与槐河乡好像没有多大关系。高洪所说的民营企业,是指正在筹建中的和尚岭铁矿厂。
高洪作为乡长,也分包的有村子,就是全乡人口少和尚岭村。和尚岭在槐河乡的西南方向,背靠大山,那山上盛产铁矿。多少年来,村民们世世代代抱着金饭碗讨饭吃,从来不知道满山都是金子。高洪第一次到和尚岭视察村委工作,就嗅到了商机。着满山露天的优质铁矿石,他仿佛到了铺天盖地的钞票,如吃了大麻似的,精神为之振奋。他以兴建村办企业,群众自愿入股的方法,计划在和尚岭建一座铁矿厂。铁矿厂计划投资万元,高洪人投资万元,占绝大部分股份。和尚岭村民穷,只有几名村干部勉强凑了万元,村民们根没钱入股。但高洪还是以村办企业需要政府资金扶持为借口,意欲把乡里这笔万元的扶贫款用到矿厂上。
尹红妹当然不会同意。两人为此在班子会上差点吵起来。王梓明态度坚决地站到了尹红妹一方,说既然是扶贫资金,就要大限度地发挥作用,救助的面要更广些,让受惠群众更多些,而不能都用在一个矿厂上。再说教师工资拖欠太多,也容易出现不稳定因素。王梓明发言的时候,高洪黑着脸盯着他,牙齿咬得咯嘣嘣响。等王梓明说完,他用讥讽的口气说王书记,我忘记了你也是槐河人,这些穷教师中是不是有你的什么亲戚?
话音刚落,听得院子里闹哄哄的,一会时间,会议室的门就被前来讨要工资的教师们堵住了。他们也听说了这笔扶贫款的事,要求乡政府给他们发工资过年。
党指挥枪,女人指挥男人。说到底,尹红妹是党委书记,高洪虽然是乡长,还有个“代”字,胳膊拧不过大腿,这笔扶贫款终还是按照尹红妹的安排使用了。<快更请到 .o 书.M >教师们领到工资,欢天喜地去了。教师们都是能人,早就知道工资被扣留是因为乡里拿他们的工资去赔偿在派出所上吊自杀的村妇去了,那时候就迁怒于强征良种款,违法抓人的乡长高洪;这次又听说高洪极力反对给他们发工资,更是恨他恨得牙痒,提起他没有一个不骂娘的。乡中大门口的黑板上,还曾经出现过这样一首打油诗:
槐河来了高乡长,
全乡人民遭了殃。
逼着群众买粮种,
如狼似虎刮民党。
如今闹出人命案,
教师工资泡了汤。
高洪知道后,恼羞成怒,让乡派出所到学校把教师们的教案都收了,一个个比对笔迹。结果没费什么劲就查到了一个地理老师,当晚就拘留了。哪知第二天一大早,乡中的学生都罢课了,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浩浩荡荡开到乡政府,要求释放他们的地理老师。尹红妹还不知道这个事情,问了情况,赶紧要求派出所把人放了,在会上含蓄地批评了高洪,高洪却是一副背抄手尿尿不扶撅儿的表情。
高洪来就对尹红妹霸道的工作作风不满,总想找个机会给她点颜色瞧瞧,这次扶贫款使用所产生的分歧,进一步让他下定了决心。他认定尹红妹用这笔钱发放教师工资,属于标准的挪用扶贫资金,在心里给她记下了一笔账。没想到尹红妹随后又做出了一件让他吐血的事情。
高洪筹建铁矿厂,其目的并不是为了帮助村民脱贫致富,而是为了自己发财。他认准了这是一条让他一夜暴富的捷径,所以要不惜代价。他心里清楚,近国家对非法采矿打击的力度很大,要想把矿厂办下去,就必须办理开采证,取得合法手续。否则一个举报电话就可能让他前功尽弃。但开采证也不是好办的,高洪通过关系,花了不少钱,费尽周折,才有了点眉目。哪料尹红妹出其不意地卡了他一下,不在他的土地租赁合同上签字盖,说是目前处于矿产资源开发秩序整顿期间,先缓一缓再说。这一缓,可让高洪着慌了。前期的修路,土地平整,补偿什么的已经花费了好几十万,一些矿厂机械设备定金都交了,如果违约的话,这些钱等于都打了水漂。高洪急得狗过不去河了似的,额头上的火疖子都出来好几个,牛魔王似的,自己找尹红妹说不下来,就从上面找关系说情,哪知道尹红妹存心要让高洪知道自己的存在,根不为之所动,就是不在用地协议上签字盖。把高洪恨的,先奸后杀她的心都有。心里说好你个尹红妹,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不信咱走着瞧!
观音台村分得的扶贫款是万元。星期一一大早,王梓明开车赶到村里,组织村委成员开会,讨论这笔款子的使用。有说按人头分的,也有说留下做村务经费的。村长梁子毕竟是大学生,脑袋瓜子灵活,提出了引导村民种植黑木耳致富的思路。黑木耳种植在县城周边的几个乡推广的很好,技术成熟,产量高,并且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外地客商慕名而来,产品供不应求。好几个乡以此为主打产业实现了脱贫致富。黑木耳的栽培方式分两种,一种是袋装栽培,一种是段木栽培,其中段木栽培的黑木耳要比袋装的售价高三到四倍。县城周边缺少林木资源,多采用袋装种植。而观音台乡背山靠水,山上的林木资源极为丰富,又有取之不竭的水源,再加上环境好,空气清,采用段木栽培方法种植黑木耳,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
梁子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王梓明更是帮着分析了种植黑木耳的广泛前景,认为这是扭转观音台贫困面貌的有效途径。村委成员们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了,积极出谋划策,会议一直开到中午一点也没人叫饿。经过研究,决定从这万元扶贫款里拿出一万元,用于接济村上的贫困户;其余十万元全部用于黑木耳种植,先派出一批村民去县城参加培训,确保一次试种成功,然后在全村推广。
下午,又召集各村民组组长开会,梁子在会上传达了村委会做出的引导村民种植食用菌致富的决定,在会上确定了七名参加培训人员,一个村民小组一个。梁子已经和县里的培训学校联系好了,要求这七个人明天就去参加培训。
散会后,王梓明心情比较舒畅,有点踌躇满志的感觉。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观音台有的是山是水,要想帮助村民脱贫致富,还得从这两方面做文。种植食用菌是个好办法,但在王梓明来,依然是小打小闹。他要来个大手笔,他要一鸣惊人。把观音台建成农村建设示范村,让村民都发家致富,住上漂漂亮亮的楼房,才是他终的目标。但这个目标目前只是存在他的头脑里,究竟怎样变成现实,还需要假以时日。王梓明有这个决心。他预感到,也许自己的人生价值,先要在这个叫做观音台的穷乡僻壤体现了。这样一想,他感觉浑身都是劲头。
刚上车准备回乡里,妇女主任刘英进了村部,手里拿着几张什么单子。刘英家就在村部围墙外,丈夫据说是个小包工头,一年在家呆不了几天。刘英结婚四年仍没有孩子,村上有人背后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不生孩子有不生孩子的好处,刘英的身材在村上来说绝对是首屈一指的,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虽然皮肤稍稍黑点,但黑的耐,黑的健康。尤其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对着你的时候,好像是山中的两潭秋水,很难让人不动心。村中人大都不刷牙,刘英却很注意个人卫生,不但牙齿洁白,衣服也总是穿得很得体,头发从没乱过。雷黑子没死之前,曾经打过她的主意,但刘英性格刚烈,也不知道怎么对付雷黑子的,雷黑子试探一次就死了心。村上的李骚胡曾经跟着刘英的丈夫干过活,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断了胯骨,在家歇着。听他讲,刘英的丈夫在外边养着好几个小姐,晚上轮流着在工棚里伺候他。刘英听了,也不生气,报之一笑。
刘英王梓明拉开车门要上车,叫住了他,说王书记,如果不慌的话我给你汇报一下低保的事。王梓明关了车门,说就在这里说吧。刘英是村上少有的几个高中生,钢笔字写的漂亮,令王梓明刮目相。她把手中的一个单子递给王梓明说,这是各小组推选出来的低保名单,你吧,如果没什么意见,你签个字,明天就开始公示。
村里班子成立后,王梓明立即着手把雷黑子原先确定的低保名额都收了回来,要求各村民组根据实际情况推选,公示之后如果没什么意见的话再发放低保款。虽然是一件小事,却有效地树立了他在群众中的威信。村民纷纷说,这个王书记没有私心,我们观音台有希望了。
王梓明到名单中有谢长志的名字,想起了自己宿舍梁上的那口棺材,就问刘英说,这个谢长志现在身体怎么样?刘英说,身体还凑合,但是有时糊涂有时清醒。王梓明抬头天色尚早,说这样吧,你带我去他家。
谢长志老人住的有点偏僻,出了村部大门,向南走过坡上的小道,在坡头南边的小山坳里,独门独户。王梓明和刘英一前一后走在阒无人迹的山道上,刘英给王梓明讲了谢长志的身世,说他是个老红军,腿受过伤,行动不便。二十年前,妻子带着女儿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谢长志一人过了二十年,这些年健康状况恶化,有点神智不清,生活几乎不能自理。王梓明听了,心情比较压抑,说难道像他这样的也不符合低保指标?刘英愤愤不平地说,雷黑子作为村长,该吃低保的人他不给,反倒把低保指标都给了自己富得流油的兄弟们,真是坏透了良心,要我说,他是死有余辜。
两人说着话,走到了坡顶。往西边天空一望,不禁齐齐地惊叹了一声。原来那西方的天空,尽是绛红色的晚霞,把连绵的群山都镀成了红色,仿佛一派童话世界。刚才还耀眼的太阳,这会竟像个小姑娘似的羞红了脸,收起了万道光芒,变得温柔无比。迎着落日,一双大雁伸着长长的脖子展翅飞翔,正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的意境。
两人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都被大自然的神奇震撼了。王梓明说,记得上高中的时候,听语文老师朗诵的散文:一直往西走,你就会走到这里……刘英接过来说,没有哪里的黄昏比这里的黄昏更黄昏。
王梓明呀地一声惊叫,说刘英,你也知道这篇文?刘英的脸庞在晚霞里生动异常,说,你别忘了,你从青龙一高毕业,我也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应该都是李莘老师吧。
王梓明没想到刘英竟然是自己的校友,激动地差点拉了她的手,说太好了太好了,真没想到你还是我的师姐呢。刘英眼睛的光芒忽然暗淡下来,伸手拽了一棵草梗放在嘴里咬着,说是啊,可惜我们的命运是多么的不同。王梓明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别样的情绪,想说句什么话来安慰一下她,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谢长志老人的茅舍掩映在一片杨树中,这个时候,应该有袅袅炊烟升起来才对,但一切都静悄悄的。走到院子里,王梓明一眼到一个头发雪白的老人坐在屋子里,正弯腰拿着什么。进了屋,才到地上放着一口铁锅,国内泡着的半锅面条,已经秾得不像样子了。老人正用勺子把面条往地上放着的一只破碗里盛。到来人,老人一慌,碰翻了碗,那泡的白惨惨的面条就撒到了地上。
到这一幕,王梓明一阵心酸。他弯腰把碗扶好,手里没有感到一点温度,原来是凉的。刘英大声地说谢伯,王书记来你啦!老人抬头着王梓明,不说话,只是笑。王梓明问他,谢伯多大年纪了?老人跑风漏气地说:不冷。
王梓明他一只脚朝内翻着,裤腿拉起老高,就帮他把裤腿往下放了放。老人伸手比划着说,踩着地雷啦,洋鬼子的地雷。王梓明说谢伯,听说你上过朝鲜战场?老人耳朵虽然聋,却听清楚了王梓明的这句话,说是啊,机枪连,嘟嘟嘟嘟,连长死了,排长开始嘟嘟,排长死了,就轮到我了。老人说着,眼睛里忽然放出奇异的光来。
王梓明了他的屋子,才知道了什么叫做家徒四壁。除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年代的三斗桌,一把太师椅和一张弯成弓样的木床外,再无任何起眼的物件。三斗桌上,竟然放着一箱康师傅桶装面和一箱火腿肠,两壶花生油。
刘英已经把地上的面条收拾干净了,在院子里的灶台上升火烧水。她进来取方便面和火腿肠,说九月份,几个男女驴友从这里路过,发现了老人,照了不少照片发到网上,后来又来了好几拨人来谢伯,带了这些东西和钱,但钱都被雷黑子收走了,说要帮谢老买东西,但什么也没买过。王梓明听了,在心里又把死去的雷黑子骂了一遍。
想了想,拿出电话,拨通了乡民政所秦所长电话,问他乡里的伤残军人有没有什么补助。秦所长说,抚恤金一直发着呢,今年提高了,每人每月。王梓明说观音台村有吗?秦所长说不是有个叫谢长志的老红军吗?这十来年了,没断过他的啊。不过都是雷村长替他签字领走的。王梓明心里说草泥马雷黑子啊,你家财万贯还要克扣一个伤残军人的抚恤金,你**不死谁死!
TOP Posted: 03-31 14:38 #255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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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天黑的早。从谢长志家出来,暮色像一只温柔的毯子,早已经悄悄盖下来了。王梓明和妇女主任刘英走在山道上,默默无言,心情都很沉重。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一个有着战功的伤残军人,竟然会过着如此凄惨的晚年生活?仔细想想,也不是国家把他们遗忘了,而是他们应该享受到待遇被人为地剥夺了。也许这就叫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吧。王梓明想到这里,又想起了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雷黑子。有句话叫做“别拿村长不当干部”,村长虽然不在任何行政级别,却是直接面对老百姓,是许多政策执行的末端。他们的素质,他们的良心,也直接决定着老百姓的命运。正所谓经是好经,被那些歪嘴和尚们念歪了。感慨之余,也暗暗庆幸。如果不是自己来到观音台,如果雷黑子继续做村长,观音台的百姓何时才能重见天日,何时才能享受到国家惠民政策的阳光雨露?刚才刘英说雷黑子是死有余辜,此话再贴切不过。
走到坡顶的时候,王梓明对刘英说老同学,谢老的生活起居你多操点心,咱们不是有一万元的救济金吗,你负责给他购置一套棉褥棉被,另外他穿的也太单薄,棉衣棉裤也是必须的。过罢年我联系下乡敬老院,谢老愿不愿意去。刘英说,我明天就去落实。说罢,又不好意思地说王书记,你别叫我老同学了,让别人听到,不小你身份吗?王梓明说你说的什么话,我们确实是老同学呀。再说我也是槐河人,也是农民出身,咱们的身份是一样的。刘英说,可我还是觉得别扭。要不没有旁人的时候,你再这样叫我。王梓明哑然失笑,说,好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坡下走,王梓明问刘英说,你怎么不考大学呢?刘英叹了口气,说,我没参加高考。高考前,母亲忽然生病住院,做手术需要一大笔钱。家里只有几分薄地,父母供我上学已经是捉襟见肘了,哪有钱做手术?我急的直哭。村上的金贵----我现在的丈夫把这笔钱拿出来了,前提是我答应做他老婆。唉,那时候是昏了脑袋了,就答应了他。可惜我的命运,也从那一刻发生了改变……刘英声音越来越小,说不下去了。
王梓明知道她现在过的不好,就说你有没有想过改变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刘英苦笑了一下,说想过,不止一次地想过。可我当初答应过他的,怎么能食言?王梓明说,亏你还是高中生,竟然还有这样愚昧的想法。金贵身就是趁火打劫得到了你,他并不是出于什么良心和道义,相反应该受到良心和道义的谴责。既然这身就不是一件多么高尚的事情,你又何必用自己的一生去守着这纸违心的诺言?
王梓明的这番话显然深深打动了刘英。她沉默了一阵,说,你说的有道理,我会再仔细考虑的。谢谢你老同学,从学校出来后,还从来没有人这么推心置腹地和我说过话。这些年,我以为自己的心早就死了,只剩下了一具躯体,没想到今晚听了你的话,我忽然有种重生的感觉。
这是路旁的山沟里呼啦一声响,王梓明条件反射地大叫:野猪!
观音台野猪多,多的成灾。由于猎枪被收缴,村民们只能采用驱赶的方法赶走它们,并不敢和这些畜生正面接触。野猪上去笨头笨脑,但被激怒后凶猛异常,山里素有“一猪二熊三老虎”之说。王梓明小时候就听爱打猎的四爷说起野猪的厉害,说有个猎人在山里打死了一头野猪崽,没想到遭到一头母野猪的疯狂报复。那母野猪身子大得像个汽油桶似的,两根獠牙像两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猎人朝它身上连开两枪,但野猪毫发无损。原来这山里有一种漆树,野猪喜欢在上面蹭痒,沾了一身的漆后,去沙地上打滚,再沾上一层细沙,然后再去蹭痒再去打滚,日积月累,身上如披了一层厚厚的铠甲,猎枪的散弹干伤不着它。猎人被野猪狂追,慌乱中爬到一棵高大的楝树上。野猪就用身子去撞树,撞的山响。又围着树转了两圈,张嘴就开始咬那树根,牙齿像钢锯似的,咬的木屑乱飞。猎人知道树被咬倒后自己难逃一死,在树上筛糠。楝树皮苦,野猪咬了一阵就跑到旁边的山溪里漱嘴,回来接着咬。眼树就要被咬断,猎人急中生智,把自己的衣服脱了挂在树枝上,趁着野猪去漱口的当儿跳下树,狂奔而去。野猪回来仰头一,人还在树上,提着劲把树咬断了,窜上去把猎人留下的衣服撕成了布条。王梓明听了四爷的这个故事,从小就认为野猪就是这个世上可怕的东西。当时问四爷说,野猪既然皮厚猎枪打不透,那不是拿它没办法了吗?四爷嘿嘿一笑,说当然有。打野猪要先设伏,好是在狭窄山道上。端着枪隐蔽在路边,野猪过来,不理它,等它错过身子,跳出来朝它**上跺一脚,叫道畜生,哪里去?那野猪急转身,一口咬住枪管。这时候开枪,子弹直接进猪肚子里了,把它的五脏六腑打了个稀巴烂,再厉害的野猪也得翘蹄。王梓明说万一哑火了呢?四爷白了他一眼说,喂猪。
观音台虽然野猪多,但往往是夜里成群结队地出来活动,白天不见踪影。王梓明只是见过被它们糟蹋过的玉米地,见过它们留下的乱七糟的蹄印,还在一棵荆棘上到野猪经过时挂掉的棕色的毛,铁刷子似的硬,只是没见过它们的庐山真面目。这时候听得山沟里枯叶哗哗响,很自然地就想到是这种野物了,所以就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他这一声不但吓坏了自己,把走在前面的刘英也吓坏了,哎呀一声惊叫,转身就往回跑。却被乱石绊了一下,身子往一旁的草丛里倒。王梓明眼疾手快,伸手揽了她的腰,一用劲,刘英的整个身子就到了他怀里。王梓明的这个动作,完全是出于能,并没有来得及考虑,因为他的注意力还集中在野猪身上。所以他就那么抱了刘英,自己给自己壮胆说,别怕别怕,野猪不伤人的!
山沟里堆积着厚厚的枯叶。王梓明睁大眼睛向沟底,枯叶窸窸窣窣一阵响,果然是一头黑乎乎的物件。一般来说,野猪是怕人的,到人就跑,但这头野猪却是慢吞吞的,并没有逃跑的意思。王梓明紧张地头发都竖了起来,做好逃跑的准备。不料那野猪竟然嘿嘿嘿嘿地傻笑起来,说野猪个球啊,我你俩才是一对野猪哩,一头公一头母!
王梓明这才出那黑乎乎的东西竟然是一个人,穿的破破烂烂的,头发是爆炸式的,脸黑得像碳似的,只有眼珠和牙齿是白的。考虑到他吓了自己一跳,有点生气,厉声说谁!滚出来!
怀里的刘英大声说李白,又是你在这里吓人!王梓明那疯子又刘英,说李白?他是李白?刘英笑笑,说老同学,你先把我放开好吗?王梓明低头一,自己竟然还揽着刘英的腰,刘英的一双柔软的胸还紧紧地贴在自己身上,呀地叫了一声,赶紧松开手说,不好意思,只顾着紧张了。刘英了他一眼,还没说话,沟里的疯子忽然开口吟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王梓明听他竟然说出李白的诗句来,大吃一惊,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得刘英说李白你不要胡说!你睡在这荒山野岭里,不怕野猪把你吃了?李白又是一阵傻笑,仰面躺了,把厚厚的枯叶往自己身上盖,又吟道,长安百万家,家家张屏。谁家好山,我愿为其邻。王梓明惊得目瞪口呆,说难怪你叫李白,果然是出口成。你是哪里人?怎么会流落到这里?等着那疯子回答,却听到他齁齁的鼻息响了起来,原来已经睡着了。刘英拉了他一把说,走吧。
听刘英讲,这个疯子是往外地人,在观音台周围的几个村子晃荡一年多了,很年轻,据说是个高考落榜生,受刺激精神出了问题。他自称李白,整天嘴里说的都是之乎者也。虽疯疯癫癫,但手脚干净,不偷不抢。一般的疯子见了村里的媳妇就脱衣服耍流氓,但这个李白规矩的很,所以村民也都愿意给他饭吃。李白和李白一样,爱喝酒,斗酒诗百篇,喝醉后满嘴诗文,分不清是李白的还是他自己的。王梓明听了,对这个疯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觉得他是个异人。又想到现行的教育制度,不知道逼疯了多少有才人!国家有钱去建学校啊,多建小学,别让九十个孩子挤在一个教室里,别让打工者的子女无学可上;多建初中高中,别让工资几十年不涨的父母掏高额的择校费;多建大学,让大学求着学生去上它,可怜的孩子们哪还用累的弯腰驼背,眼睛近视,一个个成了做题机器,高分低能?却要拿着人民的血汗钱去大把大把地买美国国债,让洋鬼子花着咱的钱欺负着咱,吃着咱的肉喝着咱的血还拿皮鞭抽打着,吓唬着,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人怎么就那么贱呢?!
回到村部,到院子里戳着两条黑影,原来是梁子和李民生。李民生因为老婆难产的事,对王梓明满怀感激,他的车还停在村部院子里,知道他没回乡里,就在家里安排了酒席,打算宴请他一番。怕自己请不动,拉了梁子来请他。两人到王梓明和刘英黑灯瞎火地厮跟着回到了村部,都有点意外。王梓明赶紧解释说,我和刘英刚才去谢长志家了。李民生说哈,你们没遇到野猪吧?王梓明说遇到了,刘英说没有。
李民生说王书记,今晚上我安排了点薄酒,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推辞了。如果不是你,我这娃儿和**估计都保不住。王梓明说是你们造化大,哪里就是我的功劳?不用这么客气。李民生一王梓明推辞,拿身子扛了扛梁子。梁子说,民生也是一番心意,说了好几次了,王书记你就了了他这个心愿吧。再说我们班子成立后,还没在一起喝过酒呢。王梓明想了想,说既然这样,把史会计也叫上,刘英也去,我们喝着酒也可以谈谈工作。刘英说可我不能喝酒的啊。李民生说,搞服务你总会吧?刘英说那说好了,我负责给你们倒酒。梁子掏出手机给史滴流打电话。
王梓明说民生,你准备的啥酒?李民生说泸州老窖,光肚的。王梓明说今晚喝我的酒,打开车后备厢,抱出一件剑南春来。李民生赶紧接过来,说这么好的酒,一会我得先自罚十杯。
李民生家的大门上挂着一条红布,表示这家女人正在坐月子。几个人在他家厢房坐了,一个颇有姿色的年轻女人红着脸把做好的凉菜端了上来,那菜做的好。等女人出去了,史滴流问李民生说,民生你雇的保姆?李民生很自豪地撇撇嘴说,小姨子。史滴流就说你厉害啊,一锅烩俩。李民生赶紧摆手,压低声音说,我丈母娘啊,势力的很。这次她闺女生了儿子,我又做了村干部,就把小女儿派来了。搁以前不是,想都甭想。刘英很认真地说,不过她姊妹俩上去可是不像。李民生说刘英啊,你真是哪壶不开你揭哪壶,你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我老婆长的丑吗?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除了刘英不喝酒,几个人都是海量。一会功夫,两瓶酒就见了底,又开了第三瓶。王梓明成了众矢之的,几个人轮番上阵,对他一阵狂轰滥炸。二板上,李民生又叫过自己的小姨子来,说是要代替他老婆敬酒。王梓明只得喝了,已经有点喝高了。想到此为止,几个人还缠着不放,一定要一醉方休。农村所说的一醉方休,就是要喝倒了人才算事。王梓明只得打起精神应战,忽然发现刘英趁别人不注意,把自己积攒了大半茶杯的酒倒掉换成了水,感激地了她一眼,正接着她会意的目光,心里一下子感到热乎乎的。各人面前都存有不少酒,就端起自己的“酒”说来来,都把杯中酒清了,不准存货!说着,喝水似的把水喝了。李民生朝他伸出大拇指,大着舌头说,佩服,佩服,王书记真豪爽!
既然有人帮忙,那就放开吧。王梓明开始主动出击,反正自己喝的是水。到后,梁子,李民生,史滴流都喝醉了,只有王梓明和刘英两个人还清醒着。史滴流喝醉后话多的被灌了肠似的,几个人把他送到家门口,死活不回家,推到门里再出来,再推进去再出来,还挣扎着要去送别人,嘴里大声叫着我没醉,谁醉谁是孩子。惹得他老婆生气,穿着大花裤头掂着擀面杖出来,史滴流老鼠见了猫似的,哧溜一声钻屋里去了。
把梁子也送回家,王梓明和刘英走在村中的水泥路上,向村部走。村民们都在睡梦中了,四周很安静。月光把树枝光秃秃的影子投射到路面上,那路面就显得斑驳陆离,不由让王梓明想起小时候和小伙伴做的沿树枝的游戏来。刘英走的离他很近,可能是担心他喝多了酒,突然摔倒。
刘英坚持要把王梓明送到宿舍,王梓明不让,说多亏了你的照顾,没喝多。刘英就笑他,说你喝酒太实在了,他们都是酒缸,你哪能拼过他们?当心拼坏了身子。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家门口。王梓明着刘英进了门,说早点休息吧,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听到刘英叫他。回头到刘英正倚门站着,梦境似的朦朦胧胧。王梓明她半天不说话,还以为是听错了,就说刘英你叫我?刘英说,你慢点走。王梓明答应了一声,踏着月光回到了村部。
刚脱了鞋子准备睡觉,又听得有人轻轻敲门。开门一,刘英抱了床被子站在门外,说王书记,这是我结婚时从娘家带来的被子,还没用过,天气冷,你这屋子里又没人气,小心着凉。王梓明闻到她身上多了种好闻的香味,感激地接了被子,说恭敬不如从命了,刘英你进来坐吧。刘英站在门口,想抬脚进来又犹豫了一下,脸一红,转身跑了。
第二天还没起床,接到了专案组王队长的电话。王队长说话还算客气,说王书记,我是县局的王振,今天有空吗?
王梓明自那晚被尹红妹从县公安局救出来后,又被叫去问了几次话。听警察那问话的口气,并没有排除对他的嫌疑。但又不能仅凭鞋子就确定他就是凶手,一再追问他那晚的行踪。王梓明不知道尹红妹已经承认他们在一起了,不愿意多说,警察就越发怀疑了。又围绕着这双旅游鞋,把乡政府院里的人包括食堂的师傅几乎全部问了一遍,调查谁可能到王梓明宿舍的院子里,谁有可能接触到这双鞋子。调查来调查去,一无所获。雷家兄弟为了早日找到杀害雷黑子的凶手,私自在乡里各村张贴了悬赏公告,把奖金提高到了万元,但也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
王梓明接到王振的电话,不等他开口,就说王队长,是不是又要我到县局接受调查呢?
王振干笑一声,说不是。王书记你如果有空的话,耽误你半天时间,陪我们到万川走一趟。
王梓明搞不清他们又出什么花样,就说王队长你明说吧,去万川干嘛?
王振说哈哈,不干嘛,小事。抽你点血做做化验。王梓明说你们是要我的da吧?王振说,就是这点小事。
原来警察已经提取了凶案现场烟头上留下的da,想和王梓明做一下比对。
王振接着说,王书记你在乡里吗?你不用开车,坐我们的车去吧。王梓明心想我坐着警车去做da,不是犯人也被人当做犯人了,就说不劳你们大驾,我自己过去。说吧,在哪里见面。王队长说,市局门口吧。王梓明了表,说我一个半小时后到。
王梓明来心情不错,这下算是被彻底搞乱了。气哼哼地挂了电话,早饭也没吃,开车往市区赶。王振作为雷黑子案件的负责人,压力挺大,一直认为王梓明有重大嫌疑,觉得他反侦察能力很强,不好对付。还以为这下他该着慌了,怕他畏罪潜逃了,半路上不停地给他打电话,问他走到哪了。王梓明被他惹得不耐烦,干脆关了机。王振联系不上他,慌了,立即向局里做了汇报,局里马上派人去高速路口和火车站堵他。当王梓明准时出现在市公安局门口时,王振是一脸尴尬的笑。
da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王梓明的da和现场遗留的烟头上的两种da都不相符。王振拿了结果,不好意思地说王书记,耽误你工作了。王梓明想奚落他两句,转念一想,他为了破案也挺不容易的,只是说王队长,你也挺辛苦的。王振叹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快到乡里的时候,手机叮咚一声来了短信。一,是尹红妹的,只有两个字:在哪?王梓明也回了两个字,路上。尹红妹的信息马上就又回过来了:坏了,你房间里好像有人!
王梓明一,吃了一惊,也顾不得再发信息,猛踩油门往乡里赶。不到五分钟,就冲进了乡政府大院。刚把车停到圆门那里,到高洪迎面从门里走出来。到王梓明,他好像迟疑了一下,往后撤了撤身子,有点想躲闪的意思。王梓明已经下了车,只好迎上来说,王书记回来了?昨晚是不是住村里了?你这种敬业的工作态度,还真值得我学习呢!
王梓明他脸上有不自然之色,说出的话也和平时不大一样,心中疑窦丛生。他把这一切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说,高乡长中午也不休息?高洪笑笑,说天冷睡不着,随便走走,刚听到你院子里画眉叫,过来。王梓明也笑了一下,说高乡长好有雅兴。再回去坐坐吧?高洪摆手说不了不了,你刚回来,休息一下,别太累了。说着,回自己宿舍去了。
王梓明回到宿舍,拿出钥匙开门,哪料钥匙刚接触到门锁,门就无声地开了。心里叫声不好,进屋到处了,也没有被翻动的痕迹。叫了声红妹,你在吗?尹红妹说梓明,这次是你?王梓明说当然是我。尹红妹说哎呀,吓死我了。刚才你房间里有人走动,我还以为是你偷偷回来了呢,和你开玩笑,你也不说话,所以就给你发了信息----是不是闹鬼了啊?王梓明说没有闹鬼,刚才肯定有人,门锁都开了。尹红妹说那你赶紧东西少了没?王梓明说,东西没少。尹红妹说这就奇怪了,这贼到你屋里干嘛?
王梓明说红妹,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碰到高洪从院子里出来,神色有点不对头。尹红妹又是一声惊叫,说如果是高洪的话,咱们的秘密不就被他识破了吗?王梓明说,识破秘密是小事,只怕这家伙有更大的阴谋。尹红妹沉默了一会,说来,我们要提高警惕了。
下午尹红妹组织班子成员在三楼会议室开了个短会,说是接到县政府办通知,下周县领导要到村里慰问老红军老战士,请各村做准备,一是确定名单,二是买好慰问品。王梓明说县领导是空着手来的?尹红妹说也不是,他们一般带的有红包,米面油之类的不好带,由乡里准备到时候送过去。
散会后王梓明回到办公室,给梁子打了电话,要他这几天组织人把老红军谢长志家里收拾一下,给他理理发刮刮胡子,买两套衣服,迎接下周县领导的慰问。刚挂了电话,高洪笑呵呵地进来了。
高洪的办公室在一楼,很少到王梓明办公室来。有什么事总是打电话,经常说的一句话是,王书记,你来我办公室一趟。说完就挂电话,牛逼的很。所以王梓明他今天主动拜访,脸上还是很慈祥的表情,就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似的。
高洪在他面前坐了,先是表扬了他近的工作,说的挺肉麻的。王梓明心里提防着他,也不多说什么。高洪他不冷不热的,不再绕圈子了,说王书记晚上有空吧?你这几天辛苦了,晚上咱们去蒂克山庄坐坐吧?王梓明赶紧摆手,说不行不行,昨晚喝多了,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喝了。高洪说又没说喝酒,说说话。咱弟兄两个到了槐河,整天都忙,说话的机会不多,晚上好好扯扯。王梓明说改天吧,今天太累。高洪他态度挺坚决,很遗憾地出了门。
一个月前,青龙县的一位副县长调到市文化局当局长去了,空出了一个副县长的位置,好多人都紧盯着。尹红妹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几天一直都在做工作。晚上又要要去市里活动,王梓明说我和你一起吧?尹红妹说,见的是一位女领导,你跟着不方便。
晚上躺在床上,王梓明虽然很困,但翻来覆去睡不着。高洪为什么要偷偷到他宿舍?既然什么东西都没拿,他的目的是什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王梓明觉得,自己正在陷入一个又一个的连环套里,并且套子越勒越紧,似乎已经嗅到了危险临近的气息。忽然想到,自己那双旅游鞋会不会也是高洪拿去的?这样一想,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时,手机出其不意地叫起来,把他吓了一跳。号码,似曾相识,刚接通,听筒里就传出一个女人惊慌失措的声音:王书记,我是笑笑,你快来救我!
王梓明自那晚差点中了雷黑子的美人计,差点上了笑笑的床后,就再也没去过蒂克山庄。他一方面没想到雷黑子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一方面又替笑笑惋惜。这么漂亮,这么风情万种的一个女人,会被雷黑子所用,也真是明珠暗投,鲜花插在牛粪上了。等到高洪也中了美人计,心里对笑笑这个女人仅存的一点怜悯也没了,认为她就是一条美女蛇。想起那晚这条美女蛇竟然拿着他的家伙他撒尿,脸上一阵阵的害臊。雷黑子死后,高洪往蒂克山庄跑的次数明显多起来了。又听得人说,雷家兄弟在和笑笑争山庄的所有权,因为山庄的一切手续都是笑笑的。王梓明也懒得管这些,心想事不关己,操那么多心干嘛。没想到今晚,竟然会接到笑笑的求救电话,他精神为之一振,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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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打来求救电话的时候,并不是在蒂克山庄,而是在县城以西二十多公里的一个公路超限检查站。王梓明虽然记恨于她,但毕竟对方是一弱女子,自己作为一名男人,关键时刻也不能太计较,所以还是一骨碌爬起来,跑到院子里,开上车就往县城方向赶。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检查站红蓝闪烁的灯光。又到笑笑那辆白色的甲壳虫和一辆路政执法车停在一起,很显然是在寻求庇护,认为这样更安全些。她这辆前后不分的甲壳虫是槐河乡唯一的一辆,所以很引人注目。乡里人不懂得这车好,说这个女人这么漂亮,这么有钱,咋开一辆这么小这么丑的车呢?
    笑笑正把自己反锁在车里,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到王梓明的车停在自己车前,像是到了救星,打开车门跑上来,受了惊吓的猫似的钻上他的车,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带着哭腔说,王书记,有人要害我!
    王梓明她漂亮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和妩媚,心里顿时生出一丝怜悯。说到底,女人还是弱者,还需要男人保护啊。想到此,就安慰她说,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笑笑惊惶地四下,又王梓明着她那坚定的眼神,这才才松了口气,松了他的胳膊,双手掩面,趴在中控台上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那么曾经风情万种的笑笑,今天怎么会落到被人追杀的地步呢?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笑笑原名张含笑,原是天上人间的头牌小姐,身价曾经是破了整个万川市小姐界的记录。雷黑子第一次在天上人间见到她,就被她的美貌和手段弄丢了魂,后来干脆提出让她辞职,要包养她。笑笑当然不上他这个粗鄙的土棒子,婉言谢绝。雷黑子这根土棒子虽土,却有的是钱,人土钱不土,他坚信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颠扑不破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就拿重金来诱惑笑笑。借她生日之际,交到她手里一把甲壳虫钥匙;又在市区一个高档小区为她买了一套高层住宅,把写着她名字的房产证交到了她手里。在雷黑子的金钱攻势下,笑笑终于向钱大爷屈服了。天上人间的头牌小姐终告别了天上,来到了人间,一心一意做了雷黑子的金丝雀。市区毕竟远,弄事不是太方便,雷黑子想了个办法,在乡里背山靠水的清幽之处投资建了一座避暑山庄,让笑笑做了山庄的老板,山庄的一切手续也都是笑笑的。雷黑子的意思是,只要自己在,山庄就是自己的,跑不了的。况且连笑笑的人都是自己的,那山庄归在两人谁的名下还不一个样?他没想到自己却真的提前不在了。
    雷黑子死后,他的四个兄弟跳出来,和笑笑争夺蒂克山庄的所有权,对她进行威胁恫吓,要她这个婊子滚出山庄,否则要了她的命。没了雷黑子的保护,笑笑如一只被人遗弃在大街上宠物,孤苦伶仃,忍受着风吹雨打,毛都粘到一块了。<快更请到 .o 书.M >自己作为一个异乡人,怎么能斗得过这些地头蛇?无奈之下,想到了曾经和自己一夜夫妻的乡长高洪,就给他打了求助电话。高洪开始确实对笑笑很迷恋,但意识到她竟然是条美女蛇后,恨她恨的要死。特别是每次受到雷黑子的要挟和羞辱之后,高洪羞愤之余,亲手掐死的笑笑的心都有。所以接到笑笑的求助电话,他二话没说就挂断了。
    雷家兄弟步步紧逼,笑笑心力交瘁,再也挺不下去了。这时候,一个关键人物出场了。这是个女人,一个甚至比笑笑还要漂亮,还要性感的女人。她就是山庄的大堂经理,凌霜。凌霜艺名爽爽,原是笑笑在天上人间的好姐妹。她示范大学毕业后不愿意做教师,又找不到工作,误入歧途做了风尘女子。但她毕竟属于文化人,虽堕入红尘,却坚守着自己卖艺不**的原则,又因为性格刚烈,得罪了不少对她垂涎三尺的权贵。天上人间的老板刀哥对这个不听话的雏儿非常生气,让打手们把她剥光吊起来,拿烟头烫她的**,逼着她答应出台接客,但凌霜还真有江姐的气概,任你百般折磨,牙齿咬碎,誓死不从。惹得刀哥性起,把她手脚分开绑在床头,让十几个壮汉排着队给她上性教育课。眼就要惨遭**,关键时刻,笑笑出面救下了她。笑笑因为是头牌,刀哥很给她面子的。笑笑答应自己慢慢开导她,刀哥这才放过了凌霜。所以凌霜对笑笑感激不尽,二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万川市的大人物去天上人间消费,刀哥总要隆重推出“笑爽组合”,两人一荤一素,一个伺候上半身一个伺候下半身,双飞双栖,享受过他们手段的人无不丢魂,着了魔似的往天上人间跑。有那工薪族没钱领略的,恨恨道,日**惹老子恼了,扎着脖子半年不吃不喝,去“笑爽”一次!
    笑笑被雷黑子包养后,凌霜当之无愧地成了天上人间的头牌。两个好姐妹之间虽然不大见面,但还保持着电话联系。没多久,笑笑就接到凌霜的电话,说坚持不住了,有人愿拿万买她的初夜。笑笑说你想清楚了再做决定吧。凌霜说,我想清楚了,人吗,怎么活都是活,况且我真的需要钱。笑笑自己也存了不少私房钱,说你需要钱的话,我给你。凌霜哈哈大笑一阵,说笑笑姐,你不知道吧,我堕落了。笑笑吃了一惊,还要追问,她却挂了电话,从此再也不和她联系了。笑笑只是侧面了解到,凌霜的风头早就盖过了当年的她。
    去年天上人间被查封后,凌霜失了业。五月的一天,笑笑突然接到她的电话。凌霜在电话里说自己近很寂寞,很郁闷,想和她说说话。笑笑邀请她来到蒂克山庄,两个多日不见的姐妹拥抱在一起,想起以往同甘苦共患难的风尘岁月,落下了激动的泪水。雷黑子是个好色之徒,吃着碗里着锅里,见凌霜虽是风尘女子,脸上却没有妖娆之气,谈吐之间好像很有涵养的样子,再加上她身材确实火爆,立刻又被迷的路都走不动了。有心把她留在山庄小伙慢慢炖着,就对笑笑说,山庄正缺个大堂经理,凌霜如果有意的话,可以留下来,待遇从优。笑笑当然极力撺掇,凌霜实在无处可去,也就答应了。
    当年的“笑爽组合”复出江湖。小小的蒂克山庄竟然藏着两位绝色美女,这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往日冷冷清清的山庄一时间门庭若市,万川的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想重温旧梦,慕名而来,山庄的生意一天天好起来,每到周末,院内停满了豪车,奔驰宝马英菲尼迪卡宴什么的,都是一些有钱人。蒂克山庄也从此财源滚滚。
    雷黑子坐拥两个美女,真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虽然他做梦都想左揽右抱,把凌霜这个**压在身下,但不管他使用什么手段,凌霜就是不上手。有次他趁着酒劲想把凌霜办了,凌霜却一脚把他从床上蹬了下去,说你给了笑笑姐房子和山庄,你能给我什么?雷黑子说,要不我让你做山庄的经理?凌霜把裙子穿好说,我不要你的空头支票。
    不料想没过多久,雷黑子死了,被人勒死了。笑笑得知这个消息时,没有落一滴泪。她不知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哀。雷黑子下葬那天,正是笑笑岁的生日,她一个人悄悄的过了,面对跳跃的蜡烛,她哭了。不是为雷黑子,而是为了可悲的自己,为了那些失去的美好青春。
    山庄的生意并未受到什么影响,毕竟笑爽组合还在。雷黑子死后,凌霜主动承担起来一些来不是自己职责范围内的工作,让笑笑很感动。笑笑不爱操心,帐都算不好,凌霜毕竟是大学生,把公司的账目接了过去,让笑笑轻松了不少。笑笑曾感动地对凌霜说,爽爽,姐姐没错你。凌霜抱了她的胳膊,说我又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不是你救我,也许我早就自杀了。两姐妹亲昵地抱在一起,耳鬓厮磨,玻璃似的。
    可惜好景不长。笑笑被雷家兄弟上门威胁、打闹搞的精神恍惚,一天天憔悴下来。雷老三孬点子多,指使手下晚上溜进山庄停车场,专划好车;又故意把山庄的输电设备破坏掉,意欲给笑笑造成压力。笑笑终于心力交瘁,再也不想这样担惊受怕下去,想要远离这是非之地,拱手把山庄的所有权让给雷家了。
    好姐妹到底还是好姐妹,正当笑笑受尽折磨要屈服的时候,凌霜却出乎意料地跳出来,给她加油打气。她拉着日渐憔悴的笑笑的手说,笑笑姐,你我虽是女辈,但也不能没有傲骨,山庄的所有权绝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送出去。雷家兄弟那里,交给我来对付!笑笑抱住爽爽,落下泪来,说好妹妹,我知道你是为姐考虑,不忍心着我吃这个亏。可你我虽然都曾经名噪一时,但却是无根的浮萍,哪能斗过这些恶人?雷家兄弟心狠手辣,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凌霜也哭了,说笑笑姐你不要这么软弱,我就是拼了命,也要保住这个山庄!
    凌霜说到做到。笑笑原以为她也像自己这样无依无靠,没想到她的社会关系复杂的很。接下来的几天,蒂克山庄陆续聚集了上百个黑社会性质的人,这些人拿枪弄棒,一个个面相凶恶。笑笑得心惊肉跳,预感到要出什么大事,劝爽爽要悠着点。凌霜哈哈一笑,说笑笑姐你就安心戏好了,什么心也别操。你要做的就是通知雷家兄弟今九点过来交接山庄的所有手续。笑笑她眼睛里忽然闪现出一丝凶光,心里突突地跳起来。凌霜她犹豫,干脆拿过她的手机拨了雷老三的号码,捂在了她耳朵上。笑笑磕磕巴巴地告诉雷老三,晚上九点来山庄交接。
    那晚月黑风高。雷家兄弟以为大功告成,带着一二十个弟兄,分乘六辆车浩浩荡荡从观音台出发了。雷黑子死后,雷老三因为足智多谋,充当了兄弟中的老大角色。沙场暂时不能再开,雷家失去了财源,又把目光盯在了蒂克山庄上。争夺蒂克山庄的所有权,完全是雷老三一个人在出谋划策。他心里清楚,笑笑在大哥活着的时候还算是个人,如今大哥死了,她就连只狗都不如。山庄是大哥一手筹建,投资多万,当时弟兄几个都拿的有钱,现在怎么能便宜给一个婊子?又算定笑笑无任何背景,威胁恐吓一番她就会乖乖滚蛋。此刻,雷老三坐在自己的田越野车上,走在车队的前面,志在必得,脸上是得意的笑。他不知道,在山庄等待他的,将是一场血腥的灾难。
    走到半路,雷老三正在思考着怎样和三个兄弟分配山庄的股份,忽听得砰地一声闷响,一件东西撞到了车前档上,把他吓了一跳。还以撞到了人,下车一,车灯下躺着一只肥大的野鸡,一身华丽丽的羽毛,已经气绝身亡了。司机有野味自动送上门,捡起来朝兴奋地大叫,野鸡!野鸡!话音刚落,肚子上挨了重重的一脚,雷老三凶神般大喝一声,扔掉!
    原来在农村,开车出门撞死野物,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雷黑子死前的几天,就曾经在路上轧死过一只野兔,当时那野兔到车来,根不跑,好像就等着他轧似的。雷黑子乐呵呵地把野兔拿回去准备下酒,当时雷老三刚好在他家等他,听雷黑子说是汽车轧死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雷家兄弟几个都是粗人,只有雷老三心细,并且也迷信。所以今晚到一只夜里不睡觉的野鸡撞死在车前,又犯了寻思。坐到车上,心惊肉跳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给笑笑打了电话,说山庄有客人,不便打扰,你带着手续出来交接吧,我们再约个地方。凌霜也在旁边伸着耳朵听电话,赶忙朝笑笑摆手,意思是不让她答应。笑笑只好说,山庄今晚没什么客人。凌霜趴她耳朵上说,你就说你发烧了,出不了门。笑笑按照她的话说了,雷老三沉吟片刻,还是答应了。挂了电话又觉得心里不踏实,停下车来,召集几个弟兄开了个会,说事情不会这么顺利,今晚见机行事,不要鲁莽,实在不行先撤回来,以后慢慢再说。兄弟几个答应着,上车朝蒂克山庄开来。这正是猪羊走入屠户家,一步一步寻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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