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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蛊王出

  三日前,云州。
  因为玉桂夫人忌日将近,柳真真按惯例是要去附近的寺里住上几日的,环儿她们小的时候也都同娘亲一起去过,这次自然也要一同前往的。只不过这回顾风有些不放心,他本是不想让环儿去的,因为那几日恰逢菩萨生日,朝拜之人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街上固然热闹非凡,但近段时间陆续有多处眼线上报说,发现有打扮疑似邪教中人的男女,三两人一夥在大街小巷转悠。所谓邪教不过是民间说法,西南蛮夷之地有善用虫蛇巫蛊之人,可以驱虫控尸,百毒不侵,对於寻常百姓而言确实是妖邪般的存在。後来他们的首领携族人归顺陵朝,以云州为界,云州以南名曰雾州,年年按时进贡,开国至今都相安无事。因为习俗不同,两地百姓也鲜少往来,顾家世代居住云州,某种意义上也是希望他们可以监控雾州,因而尽管对方尚未有所动静,仍不可掉以轻心。
  可是经不住肖似娇妻的小环儿抱著他的胳膊讨好撒娇,顾风无可奈何的揉著环儿的头顶,一再叮嘱她不可独自踏出寺门,不可与陌生人搭话,不可接过陌生人递来的东西,等等,到了出发那日又加派了几位女侍卫,这才目送她们离开。
  侍卫们个个高度警惕地守卫著两位主子,好在几日下来都相安无事,转眼便到了回顾家的日子。因为早市时行人如织,马车走得很慢,环儿带著面纱从窗帘缝隙间专注瞧著外面的热闹,忽然瞧见了品松坊的招牌便想起那儿有卖她和娘亲最爱吃的蛋酥糕,现下正好是新鲜出炉的时候,喷香酥脆的金黄蛋酥带著热气被一块块摆到木盘里,光是远远瞧著就叫人忍不住咽口水了。
  “娘~~你想不想吃品松坊的蛋酥呀?环儿去给你买好不好?”
  环儿抱著柳真真的腰仰起小脸问她,看著女儿大眼睛里满是期盼,柳真真笑起来伸手刮她的鼻子:“小馋猫,等马车停门口了再下去。”
  明知可以让侍卫们去买的,柳真真还是不忍拒绝环儿的请求,和珠儿她们相比,环儿的生活要封闭太多,是这些年调养得好了才能出来走走。加上几日来一直相安无事,马车又是停在门口侍卫们也能看得到环儿,左右想来还是安全的。
  却不想,环儿才下车进去,突然就多了十来人推攘插队,原本井然有序的店里乱成一锅粥,被人群冲散的环儿身边只剩两位侍女勉强护著,三人却越来越远离门口。觉察出不对的侍卫长迅速安排了人手保护夫人,守住门口只给出不给进,另有人守住後门,然後自己再带著剩下的侍卫进去带小姐出来。然而最後他们只在後院找到了昏迷的侍女以及侍卫,大小姐却不见了踪影。
  因为环儿对外的身份是镇南王府的郡主,无故失踪自然是非同小可,又不能大张旗鼓地找人。於是一面让云州知府在明面上尽全力搜寻,另一面由顾家暗卫秘密搜寻。当日晚些时候,苏鸣安抚著自责不已的柳真真,看到亲自去现场勘查的顾风只身一人回来,同行的顾宁远却不见了,他用眼神询问著顾风,後者看了眼他怀里的柳真真,和桌上未动的碗筷,示意稍後再说。
  顾风走过去把哭得伤心的柳真真抱进怀里,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水:“乖,不哭了。为夫跟你保证,环儿会没事的。真儿不哭了,嗯?”
  柳真真张了张嘴,想问是谁掳走了自己的环儿,可也知道即便顾风说了,自己也不懂,她只要相信夫君们会救回环儿就可以了。顾风哄著柳真真吃了些东西,看她睡下了才离开,而苏鸣已经在书房里等他了。
  “阿鸣,掳走环儿的是雾州的人,镇南王府近来可是与雾州有过节麽?”
  “雾州?镇南王府从未和雾州打过交道,环儿久居府内更不可能跟那些人有接触。大哥,你确认是雾州的人干的?”苏鸣皱著眉问道。
  “我曾在那边任职,见识过不少蛊术。侍卫们身体无恙,却至今昏迷不醒多半是被人下了蛊。侍卫长抓住的也只是一个普通蛊师,他自称是一位大巫的弟子,奉命出来寻人的,另外……”顾风轻敲著桌案,有些歉意地看著面露焦色的苏鸣:“你先别担心,环儿不会有事,我想他们是抓错了人。”
  迎著苏鸣看过来的目光,顾风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到窗边给两人沏茶:“子不教父之过。想来是珠儿惹的祸端,平白让环儿担上了,不过那人……既然抓错了人,想来不会为难环儿。你且放心,我已经派人知会珠儿,另外阿远也被我派去找宁公子了。不出几日,环儿就能回来。”
  苏鸣点头,拍了拍顾风的肩膀:“大哥既然已有安排,我自然能放心。只是珠儿那儿可有危险?雾州我也有所了解,能让大巫们屈从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珠儿那孩子……”顾风提到爱女,神色间满是无奈:“听那蛊师的意思,似乎是她无意间带走了蛊王的一件宝贝,这孩子也不知何时跟那边扯上的关系。长老会中我还有几个朋友是能说得上话的,希望归还巫族宝物,就能将此事化解了去。我们先等珠儿回来问明白吧。”
  苏鸣先一步离开,他独自走在花园的小径,看著头顶的满月,依旧满怀心事,说不担心环儿是假的。那可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环儿那般柔弱,也不知道掳走之人是否会让她挨饿受冻,也不知她夜里能否安睡。
  云州天矶
  市郊一处灯火通明的院子里,树枝间垂挂著休息的蛇群,巴掌大的蜘蛛在墙壁上四处爬著。蛊女们蜜色腰肢在短袄下若隐若现,手腕脚腕上叮当作响的银饰折射著绚丽的光芒,她们娇笑著跟汉子们调情,而男人们大多光著头,繁复的纹身从头顶一直延伸到胸口,赤裸著精壮的上身,任女人们抚摸,大掌也在那起伏柔软的曲线上肆意游走。
  这时院门忽然打开,一个佝偻的老妇拄著拐杖缓缓走进来,後面跟著的四位少年则抬著一口木棺。见到这位老妪,原本热闹的院子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自觉让出一条道路,守在正厅门口的一位妇人迎了上来:“吉玛上师回来了,您可找到了蛊王要的人?”
  老妪轻轻颔首,那妇人便领著她叩门後进去了。左震原本就著烛光看著手指间的那枚玉珠出神,听见叩门声後才将它收入怀里,从里屋出来。
  他一出来就看到吉玛和她身後的木棺,神色间有了几分欣喜,言语间也带著肯定:“吉玛,你把她带回来了。”
  吉玛抬手示意少年把木棺打开,一个蒙著面纱的美貌少女正侧身沈睡其中。名叫月宁的妇人瞧见族长的眼睛在看见那少女时骤然亮了起来,她亦细细打量著那位少女,美则美矣却实在年纪太小,也不知道能否满足大人的需要。
  而左震眼里此时只剩下那位美人,他俯下身,即便知道因为药粉的缘故,少女不会醒转,还是放轻了呼吸,小心取下了她的面纱。这个清冷的男人神情似乎依旧淡淡的,但是轻抚少女脸颊的手却分外温柔,他缓缓将少女侧睡的小脸转正,却在看清少女容颜时,不由得皱了皱眉。
  左震轻轻摩挲著环儿左眼角的泪痣,神色里有了一丝疑惑。这个少女和柳珠儿有七八分像,看著年纪却更小一些,因为知道小东西的易容术还不错,所以他猜想可是她给自己的小脸动了手脚。
  “吉玛,你是如何找到这姑娘的?”左震一手撑著木棺的边沿细细打量著沈睡的少女,一面偏头问那老妪。
  “大人,是金玲儿感受到她的气息开始躁动不安,所以老身把她带了回来。”吉玛说著将手腕上的银镯子取了下来,轻轻掰开,空心的镯身里飞出一只金色的小甲虫,它径直飞到了少女的颈脖出停了下来,就在它打算咬开那细嫩肌肤喝点血充饥时被一只手指弹开了。恼怒的金铃儿正要发威,突然感应到了一股强大而恐怖的气息慌忙飞回镯子里躲藏起来了。吉玛将镯子恢复成原样後,重新带回手上,问道:“大人,可是吉玛带错了人?那明日一早,老身再重新去找过。”
  左震摆摆手:“不必了,这姑娘即便不是我要找之人,想来对那人也十分重要。把她叫醒吧,我有事问她。”
  吉玛取出个小竹筒打开塞子,很快一只浅绿的小虫从少女的发丝间飞出来,钻进了竹筒里。老妪欠身道:“一柱香後这小丫头就会醒来了。”
  “好的,吉玛,辛苦你了。早些休息吧。”左震说著俯身将少女从木棺里抱了起来,手上传来的重量和感觉让他确信这个少女却是不是那个小妖精,她要更为娇小瘦弱,这是易容术改变不了的。那麽她可是那人的妹妹。不然怎会生得如此之像?
  左震抱著少女坐在靠椅上等她醒来,嗅觉灵敏的男人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他神色微动,凑近了少女的颈窝处轻嗅,混合在处子体香里的还有极淡的一抹草药味。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左震抬手放出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玉蝉,那玉蝉一出来便轻盈地停到了少女心口,半透明的翅膀轻轻抖动著显示出它非常高兴,好像找到了失散的小夥伴一般试图跟对方交流。可惜,没等它叙旧多久,左震就将玉蝉收回去,他把少女垂下的长发撩到她耳後,托起那尖尖的下巴,端详起那张小脸来。
  细看了两人确实还有不少差异,这个姑娘柳眉杏眼,五官精致柔美,沈睡地模样也十分娇柔可人,跟那妖女比起来更加惹人怜爱,想来性子也是柔和无害的那种。不过,他还是很想念那个小妖女,前一刻还是端庄优雅的富家女,转眼就会变成飞檐走壁的女剑客,如何不叫人对她充满好奇。
  他还记得两人腰缠树藤在悬崖壁上艰难攀爬时,小妖女喘著气,眼睛却亮晶晶的,还不忘鼓励自己:“马上就要到了,十香藤就在那里。你的玉蝉也在等你哦。”充满朝气和活力的小妖女费劲周折要找一颗十香藤给她的姐姐治病:“外面的世界这麽好玩,姐姐看不到多可惜啊。等她吃了药病好了,我带她来见你好不好?我的姐姐很温柔很漂亮的!”
  想到这里左震的神情不由自主地温柔了很多,虽然那时她花著小脸,头发里还夹杂著枯草和沙土,可是那洋溢著的希望和温暖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再看著怀里的那个小姑娘,虽然更像是小妖女的妹妹,可若是先天不足的缘故,也说的过去。
  这边,环儿缓缓醒来时,睁眼便瞧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她下意识地向往後躲,却差点从男人腿上掉下去,好在左震之前一直虚揽著她的腰,托了一把让小姑娘稳稳得坐好了。
  “谢,谢谢你……”环儿抓著左震的衣服,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的道谢,然後才想起自己之前发生了什麽。她原本已经买到了蛋酥糕,打算离开的,可是不知为什麽店里突然乱成一团,好在侍女们身怀武功,即便有些被人群冲散了,还是一直有两个在她身边护著,只不过三个人被人群挤到了後门那儿。环儿因为瞧见一个老婆婆拄著拐棍在人群里被人推挤著,便好心伸手去扶她,她只记得那老婆婆对自己和蔼地笑了笑,自己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等她再有意识时,就坐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腿上。环儿抿著小嘴猜到了自己的境地,她竟然被人光天化日之下掳走了。
  想到这里,环儿再看左震时就带了些许警惕,她想离这个男人远一些,可是他的目光里有著无形的威慑力,叫她不敢动弹。
  “我不认识你,你为什麽抓我?我的侍女呢,你把她们怎麽样了?”环儿的嗓音听在左震耳里是软糯糯的,全然不似那个小东西,说话脆生生的,笑起来如银铃一般悦耳。
  “别怕,是我的部下抓错了人,才把你带到这里来的。至於你的侍女,待会我帮你问问吧。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左震尽量把声音放柔和,以免吓到这个小白兔一样的姑娘。
  “我叫柳环儿。”环儿怯生生地看著左震,鼓起勇气跟他说:“既然公子抓错了人,可不可以放环儿回去,爹爹和娘亲找不到我会很担心的,我想娘亲,我要回家……”
  一想到娘亲,环儿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了,说到後面话里已经带了哭音,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越发楚楚可怜起来。左震看著环儿梨花带雨的模样,眼里有些无奈,明明容貌是那般相似,可他认识的那位完全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妖女,哄小女孩可不是他擅长的啊。
  “乖,先不哭。虽然抓错了人,但是我现在还不能放你走。因为我要找的人,你或许认识。”左震说著,伸手掏出帕子递给环儿,一不小心那颗玉珠也掉了出来,他翻掌接住了重新放回怀中。
  “恩?你怎麽会有那颗珠子?”环儿瞧见了眼熟的玉珠,哽咽著仰头看向左震。
  男人看著她,又像透过她的脸在看别人:“你就是珠儿的姐姐吧?”
  环儿努力拼凑著脑海里零碎的片段,却不肯再回答左震的话。她知道这个男人在套话,却猜不到他到底想知道什麽,反正肯定是跟珠儿有关系,她自然是少说少错。
  左震见环儿别过脸不肯配合,也不恼。男人轻轻捏著美人的下巴,将那张美丽的小脸转向自己,言语温和:“你们长得真像。只是你好柔弱,所以她才会那麽执著地去找十香藤对不对?”
  听见十香藤的名字,环儿身子一震,她还记得那时回来的珠儿脸上身上手脚上,全是细细密密的伤口,自己哭著给她搽药包扎,可是珠儿却笑眯眯地跟她说:“环儿我找到能治好你的药了,以後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啦。”
  “你是……”环儿闭上眼用心去想那个从珠儿听过几百遍的名字,因为关在地牢里终年不见天日而变得苍白的肤色,冰冷淡漠的表情,清冷乌黑的眸子,可不就是眼前这个男子麽,她唇齿开合,轻轻吐露:“左震。”
  她睁开眼,看著那个神情淡漠的男人表情终於有了变化,眼里光芒闪耀,嘴角也不由自主的扬起来,声音里都带著笑意:“是,我是左震。她跟你提起过我了麽?”
  左震努力想要克制,可还是有著几分殷切期盼从双眼中流露出来,环儿不再惧怕他,放松下来,回忆著珠儿说的那些话,转述道:“嗯。她说你很厉害,很聪明,若没有你的帮忙,她也采不到十香藤。这样说来,我也该谢谢左公子才是。”
  环儿每说一句,左震的眼睛便会亮一分,笑意也越浓,像一个好不容易才得到夸奖的小孩子怎麽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开心。最後,他摆摆手:“不必多礼,看来你已经服用过十香藤,身体好些了麽?”
  环儿点头,她先天体弱多病,所以身形比妹妹们都要娇小瘦弱,正是因为那一株十香藤,她的身子才真正有了好转。现在只要再细细调养一年半载便能恢复和常人无二了。可她想不明白,按珠儿的意思,两人也算过命的交情,为何左震要派人去抓珠儿,甚至要扣下自己做人质呢?
  她才起了头,问他为何要抓珠儿,外面便响起叩门声,是月宁端来了为环儿特意现做的晚膳。
  “好了,环儿姑娘先用晚膳後早些休息吧。我这儿还有些适合你的草药,就安心住在这里好好养著。”
  左震心情很好,也不欲多说他和珠儿之间的事,而是先放开了环儿。因为他身形修长,环儿坐在他膝上脚尖都够不著地,还是得了男人帮助才落地站稳。接著,左震便亲自领著环儿去了一间布置得非常温暖舒适的客房:“这几日就委屈环儿姑娘先住在这里了,有什麽需求只管告诉月宁便是。”
  “最後,借你簪子一用,给珠儿瞧瞧。”左震说著抬手取下了环儿发髻上的银簪,交给了候在一旁的月宁。环儿心里一惊,说了声不要,便欲伸手去夺,可是男人轻易就将她细细的手腕握在了手里,垂眸看她:“乖,等珠儿来了就还你,恩?”
  环儿知道自己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只得抿了抿小嘴,轻轻点头,只是在左震离开前,忍不住拉住他的衣角请求道:“左公子,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麽,求你不要伤害珠儿好不好?”
  左震点头:“放心,我只是问她要一件东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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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鸳鸯散

  清晨,一队人马疾驰过城中的青石板路,又踏入湿润的草地驶向郊外,最终停在一座普通的庄园前面。
  为首的男人才勒住马打量著这个几乎没了生气的院子,他身旁那位带著斗笠的年轻人却不等马站稳就翻身下去,堪堪足尖点地便跃到门前,一掌推开了虚掩的门。
  “珠儿。”顾风沈声唤著爱女的小名,让她不要这般冒失,可是珠儿哪里听得进去。因为这里已经人去楼空,整个院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她顾不得爹爹声音里隐隐的怒气,便喊著姐姐的小名,径自往里面走了。
  顾风皱了皱眉,让侍卫们在外面守住各处出口,自己也跟了进去。他任凭珠儿熟门熟路的往後面跑去,倒也没有急著跟上,而是黑著脸打量著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跟外面看上去的平淡无奇不同,庄园之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显得十分雅致华丽,然而这一切看在顾风眼里却全都变了滋味。换做任何一个爹爹,看到陌生男子和自己女儿的幽会之处,都不会高兴的。哪怕建造之人再如何用心,落在顾风眼里就是一个企图骗走掌上明珠的华丽陷阱,精致鸟笼罢了。
  而另一面,珠儿径自去了正厅之後的卧房,她一间间推开房门,却找不到一点踪影,直到那间她下意识留在最後的主卧。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站在门口的珠儿一眼便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半坐在屋後水榭的门边,有那麽一瞬间,她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数月前,自己也是这样推开门,就看著那个半敞衣襟的男子靠在临湖的水榭边的远远看著自己,波光淋漓的湖面让他的眼睛亮的惊人。可是现在却没了当时的雀跃,只剩满心茫然。
  左震看著那个带著斗笠的年轻人,他知道她是谁,所以看著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了令他魂牵梦绕的容颜,也看见了那挂满泪水的小脸。左震的心猛地收缩起来,他站起来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麽做,少女清澈的眸子里明明白白写著她都知道了。
  “你就是蛊王?你早知道我是谁,既然有心算计我,我认了,为何要为难我姐姐?若是环儿有什麽意外,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珠儿一步步走向他,一字一句的问。她的声音那麽镇定,甚至还轻笑了一声,好像在说著跟自己无关的事,可是,一字,一泪。
  心爱之人的眼泪已经让左震心痛不已,听到後面更是皱紧了眉,他大步上前不顾珠儿的挣扎将她牢牢抱住。任她在怀里踢打抓咬著自己,却不肯放手:“珠儿,不要这麽说。我没有要算计你,也不想骗你,因为我,我不想你难过……”
  “可是我从别人那儿听到了,更难过!左震,你骗我,你骗我!”珠儿踢打得累了,憋了一夜的委屈和眼泪终於忍不住发泄了出来。左震抱紧了怀里的美人儿,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偏脸去吻珠儿。那温热的眼泪落到他颈脖处又滑落到他心口,好像一滴滴滚烫的油刺烫著他的灵魂。左震摸著珠儿的长发,低低说道:“珠儿,我们自初识起便一见如故,跟身份地位皆无关系。每次话到嘴边又无法开口,越是明白我对你的心,越是不愿你知道我是谁。珠儿,我很担心,真的很担心。蛊王,不是外人想得那般简单的,我……”
  “放开她!”
  不等左震说完,一声怒喝便如惊雷般炸响屋内,只晚了几步的顾风瞧见左震将珠儿紧紧抱在怀里,那低头耳语浅吻的模样也格外刺眼,一路按捺的怒火终是被点燃了。他的断喝也惊醒了珠儿,她慌忙推开了左震,在男人想要伸手抓住她手腕前,跑到了顾风跟前。珠儿小脸通红,好似做坏事时被抓个正著的孩子,也有被人撞破心事的羞赧,但毕竟是女儿家,她知道这事也是自己的错,爹爹急著救姐姐,没有跟她计较,现下却是难说了。
  “爹爹……”她仰头看了一眼顾风,带著哭音的叫了声,又低下头去,爹爹脸上难以掩饰的怒意和失望,让珠儿愈发难过,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泪眼朦胧里看著跟前那双靴子绕过了自己走到身後,伴随著爹爹从未有过的冰冷语调,一件东西被抛给了左震:“既然知道不该招惹我的女儿,那麽该做什麽你也明白。现在带上你的东西从她眼前消失吧,从今以後别再踏入云州半步。然後,把环儿交出来,她若有一分损伤,我必定要你百倍偿还!”
  左震接住那只竹筒时,心狠狠抽痛了下,眼睛却始终沈默著跟顾风对视,从他眼里看得到一个父亲的坚定意志和滔天怒火,左震丝毫不怀疑自己若有一点异议,一句辩解,都有可能引来一场恶斗。他的目光又落到顾风身後那个不住抹眼泪的娉婷身影上,这两日已经让她够伤心了,动手难免有误伤,绝对不是珠儿想要看到的。於是,他点头,将那竹筒放入怀中:“另外,昨夜有人闯进来把环儿姑娘救走了。那破阵的高人,也是顾大人的旧识。左某人只能保证环儿姑娘在这儿时绝对毫发未伤,至於离开了我的院子,就不敢打包票了。”
  “哼。珠儿,我们走。”顾风冷哼了声,揽过珠儿的肩膀将她带走,至始至终,珠儿都未再转头看左震一眼。
  珠儿被顾风领著出了院子,一行人重新上马离开,路上无人言语气氛安静得吓人。到了镇上,街道已经热闹起来,顾风让下人找了间不错的客栈临时落脚,歇息一会。珠儿小尾巴似的跟著顾风进了房间,看著爹爹坐到床上叹了口气,神色间难掩疲色。身为一家之长,从环儿出事到现在,顾风事必躬亲,一日一夜都未合过眼,除去奔波劳累,他还要挂念著柳真真,担忧著环儿,操心著珠儿,现在终於能喘口气时才觉察身体已经超负荷了。
  珠儿懂事的递上茶水,小心地靠近爹爹给他捶背捏肩。顾风拍著身边的位子,让珠儿坐下。他揽过女儿,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就像她还是小不点时那样轻轻拍著珠儿的後背:“珠儿,爹爹不怪你,是我对你关心得太少了。总觉得什麽都教给你了,就可以放心。可是你还是个小姑娘呢,我这麽就这般大意。伤了你的心的人,就不要再去想了,那宫里爹爹也是万万不会让你去的。别多想了,什麽事都有爹爹撑著,嗯?”
  听著顾风的话,珠儿抱著他的脖子又一次哭了起来:“对不起,爹爹~~呜呜呜,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听话。以後不会了……珠儿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气了,爹爹,呜呜呜~~~”
  “爹爹,那环儿呢?谁把她救走了?”珠儿靠在顾风怀里,任爹爹给自己擦眼泪,哽咽著问。顾风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温言道:“想来是宁远吧。我们休息会再上路,晚上便能见到环儿了,嗯?”
  “好的,那爹爹先睡会,珠儿在这守著。”
  顾风摸了摸爱女的头顶,合衣躺下,才闭了眼便沈沈睡去。而珠儿乖巧地趴在桌上,无声的流泪。
  与此同时,三人两马在一条小道上缓缓前行,宁九生独自纵马走在前面,顾宁远抱著熟睡的环儿跟在他身後。昨日傍晚,宁九生算出了环儿的方位後就和顾宁远赶了过来,这处庄园不在他预料之中,但是带著环儿之人他却是清楚的。跟事发时尚不知情的顾风不同,宁九生在头一回跟左震照面时,就发现他看珠儿的眼神不对了,但也困惑那人为何要为难环儿,按道理他是不可能抓错人的。
  不过宁九生既然推算出了环儿的失踪与天虫有关,自然有所防范。他辛苦破阵却把英雄救美的机会给了顾宁远:“环儿最是信任你,快去把她带出来吧。”
  与顾宁远而言,谁去都是一样,便没有推脱地进去了。留下来的宁九生靠著符籙阻拦了大批毒虫,却也耗费了他的精力,地面划线之处仿佛一度无形的墙,层层叠叠的虫蛇前赴後继的涌上来,却无法靠近,随著时间推移,竟是成了堵半人高的虫墙。这时,一个清冷的男声从墙後传来:“九爷,好久不见。”
  “蛊王大人好雅兴,最近开始玩抓人的游戏了。”因为汗水打湿了发鬓和胡须,一缕缕的黏在脸上,宁九生显得格外狼狈,可是声音里却带著份傲慢。
  墙外的人轻笑,忽然虫蛇如潮水般褪去了,显露出那个苍白清瘦的男子:“你们这些懂大道理的读书人总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这一次失手也不知是福是祸。九爷不妨帮左某人算一卦,我便放你那心上人离开?”
  宁九生的脸色随即变得很难看,被一个外人点出不为人知的小心事可不是件愉快的事,可是他又无法否认。不过看眼前之人确实心思大乱,一时有些惺惺相惜:“我们就互相保密吧。”
  顾宁远背著环儿出来时,瞧见的仍然像是他进去前的景象,只是宁九生已经湿透了衣衫,面带疲色,他也不敢多耽搁便翻墙出去,待宁九生也翻墙过来後便立刻策马疾驰离开那庄园。环儿是被顾宁远从梦里唤醒的,还有些迷糊。她坐在宁远怀里,越过他的肩膀看到後面那个一脸汗水的男人用袖口胡乱擦著脸,一直跟他们保持著距离。她想,小远说是九爷帮忙才能救出自己的,这个男人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这麽坏了呢。
  然而左震和宁九生却在这一晚各怀心思,再难入眠了。左震想著宁九生给他卦象,大凶之兆说他无法心随所愿,但是峰回路转还有一线生机,且看他是否把握的到。而宁九生却被左震透露的秘密给难倒了,左震很肯定的告诉他自己之所以抓错人,是因为环儿和珠儿有血缘上的关系,可以说,是非常亲密的关系。
  真的麽?那麽说环儿跟顾宁远也有血缘关系,是表兄妹,所以定亲了才亲上加亲?若干年後的宁九生想到那日这样明显的提示摆在自己眼前都能被遗漏,真是恨不能跨回去把那个被假象蒙了眼的自己狠狠揍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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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一队人马疾驰过城中的青石板路,又踏入湿润的草地驶向郊外,最终停在一座普通的庄园前面。
  为首的男人才勒住马打量著这个几乎没了生气的院子,他身旁那位带著斗笠的年轻人却不等马站稳就翻身下去,堪堪足尖点地便跃到门前,一掌推开了虚掩的门。
  “珠儿。”顾风沈声唤著爱女的小名,让她不要这般冒失,可是珠儿哪里听得进去。因为这里已经人去楼空,整个院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她顾不得爹爹声音里隐隐的怒气,便喊著姐姐的小名,径自往里面走了。
  顾风皱了皱眉,让侍卫们在外面守住各处出口,自己也跟了进去。他任凭珠儿熟门熟路的往後面跑去,倒也没有急著跟上,而是黑著脸打量著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跟外面看上去的平淡无奇不同,庄园之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显得十分雅致华丽,然而这一切看在顾风眼里却全都变了滋味。换做任何一个爹爹,看到陌生男子和自己女儿的幽会之处,都不会高兴的。哪怕建造之人再如何用心,落在顾风眼里就是一个企图骗走掌上明珠的华丽陷阱,精致鸟笼罢了。
  而另一面,珠儿径自去了正厅之後的卧房,她一间间推开房门,却找不到一点踪影,直到那间她下意识留在最後的主卧。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站在门口的珠儿一眼便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半坐在屋後水榭的门边,有那麽一瞬间,她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数月前,自己也是这样推开门,就看著那个半敞衣襟的男子靠在临湖的水榭边的远远看著自己,波光淋漓的湖面让他的眼睛亮的惊人。可是现在却没了当时的雀跃,只剩满心茫然。
  左震看著那个带著斗笠的年轻人,他知道她是谁,所以看著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了令他魂牵梦绕的容颜,也看见了那挂满泪水的小脸。左震的心猛地收缩起来,他站起来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麽做,少女清澈的眸子里明明白白写著她都知道了。
  “你就是蛊王?你早知道我是谁,既然有心算计我,我认了,为何要为难我姐姐?若是环儿有什麽意外,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珠儿一步步走向他,一字一句的问。她的声音那麽镇定,甚至还轻笑了一声,好像在说著跟自己无关的事,可是,一字,一泪。
  心爱之人的眼泪已经让左震心痛不已,听到後面更是皱紧了眉,他大步上前不顾珠儿的挣扎将她牢牢抱住。任她在怀里踢打抓咬著自己,却不肯放手:“珠儿,不要这麽说。我没有要算计你,也不想骗你,因为我,我不想你难过……”
  “可是我从别人那儿听到了,更难过!左震,你骗我,你骗我!”珠儿踢打得累了,憋了一夜的委屈和眼泪终於忍不住发泄了出来。左震抱紧了怀里的美人儿,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偏脸去吻珠儿。那温热的眼泪落到他颈脖处又滑落到他心口,好像一滴滴滚烫的油刺烫著他的灵魂。左震摸著珠儿的长发,低低说道:“珠儿,我们自初识起便一见如故,跟身份地位皆无关系。每次话到嘴边又无法开口,越是明白我对你的心,越是不愿你知道我是谁。珠儿,我很担心,真的很担心。蛊王,不是外人想得那般简单的,我……”
  “放开她!”
  不等左震说完,一声怒喝便如惊雷般炸响屋内,只晚了几步的顾风瞧见左震将珠儿紧紧抱在怀里,那低头耳语浅吻的模样也格外刺眼,一路按捺的怒火终是被点燃了。他的断喝也惊醒了珠儿,她慌忙推开了左震,在男人想要伸手抓住她手腕前,跑到了顾风跟前。珠儿小脸通红,好似做坏事时被抓个正著的孩子,也有被人撞破心事的羞赧,但毕竟是女儿家,她知道这事也是自己的错,爹爹急著救姐姐,没有跟她计较,现下却是难说了。
  “爹爹……”她仰头看了一眼顾风,带著哭音的叫了声,又低下头去,爹爹脸上难以掩饰的怒意和失望,让珠儿愈发难过,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泪眼朦胧里看著跟前那双靴子绕过了自己走到身後,伴随著爹爹从未有过的冰冷语调,一件东西被抛给了左震:“既然知道不该招惹我的女儿,那麽该做什麽你也明白。现在带上你的东西从她眼前消失吧,从今以後别再踏入云州半步。然後,把环儿交出来,她若有一分损伤,我必定要你百倍偿还!”
  左震接住那只竹筒时,心狠狠抽痛了下,眼睛却始终沈默著跟顾风对视,从他眼里看得到一个父亲的坚定意志和滔天怒火,左震丝毫不怀疑自己若有一点异议,一句辩解,都有可能引来一场恶斗。他的目光又落到顾风身後那个不住抹眼泪的娉婷身影上,这两日已经让她够伤心了,动手难免有误伤,绝对不是珠儿想要看到的。於是,他点头,将那竹筒放入怀中:“另外,昨夜有人闯进来把环儿姑娘救走了。那破阵的高人,也是顾大人的旧识。左某人只能保证环儿姑娘在这儿时绝对毫发未伤,至於离开了我的院子,就不敢打包票了。”
  “哼。珠儿,我们走。”顾风冷哼了声,揽过珠儿的肩膀将她带走,至始至终,珠儿都未再转头看左震一眼。
  珠儿被顾风领著出了院子,一行人重新上马离开,路上无人言语气氛安静得吓人。到了镇上,街道已经热闹起来,顾风让下人找了间不错的客栈临时落脚,歇息一会。珠儿小尾巴似的跟著顾风进了房间,看著爹爹坐到床上叹了口气,神色间难掩疲色。身为一家之长,从环儿出事到现在,顾风事必躬亲,一日一夜都未合过眼,除去奔波劳累,他还要挂念著柳真真,担忧著环儿,操心著珠儿,现在终於能喘口气时才觉察身体已经超负荷了。
  珠儿懂事的递上茶水,小心地靠近爹爹给他捶背捏肩。顾风拍著身边的位子,让珠儿坐下。他揽过女儿,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就像她还是小不点时那样轻轻拍著珠儿的後背:“珠儿,爹爹不怪你,是我对你关心得太少了。总觉得什麽都教给你了,就可以放心。可是你还是个小姑娘呢,我这麽就这般大意。伤了你的心的人,就不要再去想了,那宫里爹爹也是万万不会让你去的。别多想了,什麽事都有爹爹撑著,嗯?”
  听著顾风的话,珠儿抱著他的脖子又一次哭了起来:“对不起,爹爹~~呜呜呜,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听话。以後不会了……珠儿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气了,爹爹,呜呜呜~~~”
  “爹爹,那环儿呢?谁把她救走了?”珠儿靠在顾风怀里,任爹爹给自己擦眼泪,哽咽著问。顾风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温言道:“想来是宁远吧。我们休息会再上路,晚上便能见到环儿了,嗯?”
  “好的,那爹爹先睡会,珠儿在这守著。”
  顾风摸了摸爱女的头顶,合衣躺下,才闭了眼便沈沈睡去。而珠儿乖巧地趴在桌上,无声的流泪。
  与此同时,三人两马在一条小道上缓缓前行,宁九生独自纵马走在前面,顾宁远抱著熟睡的环儿跟在他身後。昨日傍晚,宁九生算出了环儿的方位後就和顾宁远赶了过来,这处庄园不在他预料之中,但是带著环儿之人他却是清楚的。跟事发时尚不知情的顾风不同,宁九生在头一回跟左震照面时,就发现他看珠儿的眼神不对了,但也困惑那人为何要为难环儿,按道理他是不可能抓错人的。
  不过宁九生既然推算出了环儿的失踪与天虫有关,自然有所防范。他辛苦破阵却把英雄救美的机会给了顾宁远:“环儿最是信任你,快去把她带出来吧。”
  与顾宁远而言,谁去都是一样,便没有推脱地进去了。留下来的宁九生靠著符籙阻拦了大批毒虫,却也耗费了他的精力,地面划线之处仿佛一度无形的墙,层层叠叠的虫蛇前赴後继的涌上来,却无法靠近,随著时间推移,竟是成了堵半人高的虫墙。这时,一个清冷的男声从墙後传来:“九爷,好久不见。”
  “蛊王大人好雅兴,最近开始玩抓人的游戏了。”因为汗水打湿了发鬓和胡须,一缕缕的黏在脸上,宁九生显得格外狼狈,可是声音里却带著份傲慢。
  墙外的人轻笑,忽然虫蛇如潮水般褪去了,显露出那个苍白清瘦的男子:“你们这些懂大道理的读书人总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这一次失手也不知是福是祸。九爷不妨帮左某人算一卦,我便放你那心上人离开?”
  宁九生的脸色随即变得很难看,被一个外人点出不为人知的小心事可不是件愉快的事,可是他又无法否认。不过看眼前之人确实心思大乱,一时有些惺惺相惜:“我们就互相保密吧。”
  顾宁远背著环儿出来时,瞧见的仍然像是他进去前的景象,只是宁九生已经湿透了衣衫,面带疲色,他也不敢多耽搁便翻墙出去,待宁九生也翻墙过来後便立刻策马疾驰离开那庄园。环儿是被顾宁远从梦里唤醒的,还有些迷糊。她坐在宁远怀里,越过他的肩膀看到後面那个一脸汗水的男人用袖口胡乱擦著脸,一直跟他们保持著距离。她想,小远说是九爷帮忙才能救出自己的,这个男人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这麽坏了呢。
  然而左震和宁九生却在这一晚各怀心思,再难入眠了。左震想著宁九生给他卦象,大凶之兆说他无法心随所愿,但是峰回路转还有一线生机,且看他是否把握的到。而宁九生却被左震透露的秘密给难倒了,左震很肯定的告诉他自己之所以抓错人,是因为环儿和珠儿有血缘上的关系,可以说,是非常亲密的关系。
  真的麽?那麽说环儿跟顾宁远也有血缘关系,是表兄妹,所以定亲了才亲上加亲?若干年後的宁九生想到那日这样明显的提示摆在自己眼前都能被遗漏,真是恨不能跨回去把那个被假象蒙了眼的自己狠狠揍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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